第九章 最後一天的晚上(3 / 3)

在慣性定律的影響之下,小早川督察在空中畫出一個弧形,飛行了數公尺之遠的距離,不過地球的重力仍舊迅速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噢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小早川督察的巨軀從五0公尺的高度直線落下,並卷起一道怪笑的暴風。

隻聽見悲鳴與慘叫此起彼落,位於落點處的觀眾們奔出座位作鳥獸散。

接著是一聲巨響、飛舞的塵埃與座椅四散的碎片。

這是一個悲劇性的收場,無論過程如何爆笑,“‘銀月王’世界首場公演”因此被迫中斷已是不爭的事實。舞台上的演員們、舞台上的演奏家們全部是英國人,也因此無法理解小早川督察大肆放話的內容,不過他們明白這是對藝術活動一種惡意的妨礙行為,眾人因忿怨與驚駭而破口大罵,領隊則顧慮到事有萬一,於是指示所有人員到後台避難。

“……居然還活著?”

這個帶有遺憾的語氣是來自驅趕上前的龍堂兄弟其中一人,怪女撥開四散的座椅碎片,在逐漸落定的塵埃之中盤腿而坐並高聲哄笑。

“噢嗬嗬嗬嗬!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隻不過從五0公尺高的天花板掉下來,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摔死?!”

“通常是必死無疑。”

“這就表示那些人缺乏大和魂,身為全世界最優秀民族的日本人不管怎麼殺都不會死的!”

“不過看樣子,你好象已經嚇得兩腿發軟了。”

“胡說八道,你這個沒禮貌的小孩!”

雖然不能確定續的一句話是否有效,總之小早川督察立即猛然躍起身,而且不隻是站在原地,還直接從地板跳上舞台,一旁的龍堂兄弟根本來不及製止。

“噢嗬嗬嗬~給我滾出來、你們這群惡徒!本姑娘要代替文部省替天行道來懲罰你們!”

這時出現一名人物擋住去路,此人並非演員。

“什麼文部省!你這個(內容不宜因而消音)!”

如此高聲叱責的正是法眼隆元。

“我剛才打過電話向文部大臣確認過了,文部省根本沒有什麼特別高等秘密督察這種職務!

文部大臣也說根本沒聽過小早川奈津子這個名字!”

“噢嗬嗬嗬~無論文部大臣擁有何等尊榮,到頭來也隻不過是個-昧無知的凡夫俗子,怎麼可能懂得國家機密,乖乖接受官廳的指示,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

“哦、是這樣嗎?”

法眼隆元語帶鎮定。

“文部大臣剛剛告訴我,說有個可疑的女人謊稱自己是督察,這個女人就是你,而且很可能對社會造成重大危害與危險,必須立即由警方逮捕,拘禁在戒備森嚴的醫院裏。”

“什、什麼?!”

小早川督察翻了翻巨眼。

“文部大臣真的這麼說?!”

“那當然。”

“可惡的文部大臣!瞧他天天向我獻殷勤,替我泡茶、-肩的!居然選在這個緊要關頭出賣我,這個裏外不是人的判徒!”

“你的白日夢就做到此為止,快給我滾出這裏,不要逼我派人動武驅逐你。”

小早川督察(自稱)被逼急了,便朝著觀眾席如狂風般怒吼著。

“在場的各位請聽我說!站在這裏的這個名叫法眼的男人假藉舉辦大型活動以拯救這個城鎮的名義,其實暗地計劃著見不得人的陰謀!你們千萬不要被騙了!快站起來對抗惡勢力!”

終於了解到她這個舉動並非演技,而是一項公然的妨礙行為的觀眾們,從茫然若失當中回過神來,心中的氣憤整個迸發。奈傑爾?契恩帕斯爵士的最新力作在此舉辦全世界首場公演,為了買到這珍貴的一票不知花費了多大的時間與精力,而這一切心血全被這個離經判道的怪異人物以粗壯的雙腳蹂躪殆盡。

“滾開,怪物!”

隨著陣陣怒罵,一堆物體朝著舞台上的小早川督察飛去,有介紹手冊、望遠鏡、原子筆等等,反正抓到什麼就丟什麼。由於劇場內禁止吃東西,沒看到什麼紙杯丟出,觀眾的守法行為看在霧立鎮鎮長眼裏並未產生任何慰藉,在最後的最後,國際戲劇節居然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妨害而被迫中斷。

鎮長低吟一聲之後便起身退席,突然引起腦部貧血,助理見狀一時倉惶失措,冷汗直流並向四周求救卻得不到任何理會,因為現場所有人均處於亢奮狀態。

舞台上,法眼隆元一邊閃躲著迎麵飛來的物體,一邊以手指著小早川督察大加謾罵。

“同樣是中年女性卻有這麼大的不同,你這個怪物應該好好向忍甲子代老師學習學習!”

這句話截斷了小早川督察的理性神經線,假設她腦裏真有這種東西存在的話;總之,她開始如火山般噴火。

“噢嗬嗬嗬嗬嗬嗬嗬嗬!你這偽善的狐狸精!就算你隻是個無關痛癢的配角,我也不會放過你!天譴將先加諸在你身上!”

突然間,巨軀的方向一轉,小早川督察躍向貴賓席,倒黴的北東京市市長與助理整個人彈到半空,小早川督察的大掌一把揪住忍甲子代的頭發。

忍甲子代的頭部被整個扯斷。

一瞬間看似如此,女性觀眾之間隨即發出慘叫,事實上卻不然。小早川督察由於用力過猛,重心一時穩不住,她的手上抓著一頂攙雜著白發的女用黑色假發,而忍甲子代曝光的頭部竟然有著褐色頭發。

此時貴賓席的一隅有兩個人絕望地站起身來,一個是奈傑爾爵士,另一個則是常盤滋人校長,不過現場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現在的奈傑爾爵士隻不過是一場鬧劇的配角罷了。

“忍甲子代居然……”

始與續呆然地同時低喃道,彼此交換了一下視線,緊接著靈光一閃,照亮了原先一直混沌不明的部份黑幕。

會戴假發的人主要是想在他人麵前掩飾自己原本的頭部,然而忍甲子代並非容易禿頭的男性,她隻是不願讓別人看見她滿頭的褐發。現在她年近半百,褐發中可見數根白發,不過這頭竭發在過去想必相當惹人注目吧,她之所以刻意藏起自己的褐發,不為別的就是意圖隱瞞自己的身世。

始確信,她正是凱奧格?馮恩?艾森之女,一個身為納粹有力支持者的德國人在日本的私生女,那就是忍甲子代;如此一來,整個事件的拚圖也逐漸接近完成的階段。

膽大如小早川督察似乎也嚇了一大跳,她丟開假發狂吼。

“可惡!竟然做了偽裝,沒想到你不但是個賣國賊,還是番邦的間諜啊!”

“……你鬧夠了沒有!”

忍甲子代的語氣淩厲得令人為之驚愕,她給了形同“粗線條”這句話的具體化身的小早川督察左頰一巴掌。

終跟餘在一旁見狀不自覺縮起脖子,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麼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竟然敢對小早川那個歐巴桑動粗!原來有辦法打贏歐巴桑的隻有歐巴桑。

“噢嗬嗬嗬~這是沒有用的!”

說時遲那時快,忍甲子代朝小早川督察張大的嘴裏伸出左手,隨著一個怪聲,隻見小早川督察翻起白眼、口吐白沫,跌了個四腳朝天,插在嘴裏的是一支高壓電防盜槍。

“好厲害哦!”一旁的終跟餘看得手心冒汗。

“哎呀哎呀,真是一團混亂,很好很好。”

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始回頭,見到身後站著渾身酒氣衝天的法眼雅元,不知他是如何走進巨蛋的。

“我早就知道這個戲劇節不會平安落幕,哎喲,我可愛的妹妹呀,我勸你還是趕快逃出這裏比較好,再磨菇下去當心被吃掉哦!”

雅元親昵地拍著忍佐保子的肩頭,佐保子則擺出露骨的厭惡表情將臉別開,始花了三秒整理這一句如同炸彈般投擲而下的訊息,在腦海裏將關係圖組織完成後,便平心靜氣地詢問雅元,雖然語氣是采取質問的形式,其實內心已經十分肯定。

“忍佐保子是你們二人的父親,也就是法眼信基與忍甲子代之間的女兒吧?信基約在二0年前去世,正好合乎忍佐保子的年齡。”

法眼雅元的笑中含著毒氣答道:

“沒有錯,如果我老爸還活著的話也差不多一00歲了,他直到死前還不改好色的本性,玷汙了年輕女子就以金錢與權勢堵住對方的嘴,我老爸簡直就跟時代劇裏的地方惡官一樣,可是這就是他生存的意義。”

“荒謬至極。”

“我也這麼認為,不過我一直不敢說出口,不管老爸做了些什麼,我都隻能在一旁靜靜觀看。”

雅元的聲音擅抖,始對於這名一事無成的中年殘兵開始抱持油然而生的同情。雖說一個人要如何度過自己的一生,必須由自己全權負責,然而所作所為連小孩都無法忍受的父母事實上的確是存在的。

“這麼說來,忍甲子代的父親就是馮恩?艾森了。”

“我是很想誇你推理能力高強,不過看了她的頭發應該很容易猜得到。”

雅元目光顯得詭異。

“甲子代現在雖然人老珠黃,不過年輕時可是個大美人,老爸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注意她,我可以想象老爸是用什麼手段得到她的,不過很快地情況反客為主,老爸一切唯她是從,老媽知情後火冒三丈,不久突然暴斃,聽說是心髒衰竭,總之死因不明就對了。後來甲子代也沒有進而成為繼室,這就是她聰明的一點。”

在這段話進行的同時,次男續也抓住忍佐保子逼問實情。

“我隻是一個傀儡,純粹按照我母親的指示辦事,不容許才雜我個人的意誌與想法,沒想到世人這麼好騙,在外一向是我說話,母親保持緘默,其實主角不是人偶而是腹語師,然而不管是報紙還是電視都把我們捧成‘由女兒為主導的新時代母女關係’!”

佐保子口中擠出幹澀的笑聲,不知道現在這段話是她以自己的意誌說出的呢?或者隻是單純想把積壓已久的情緒藉由嘴巴排出體外?

“法眼隆元的情況也跟你相同嗎?”

“哦、你是說我那位令人敬愛的兄長嗎!?”

佐保子以高分貝大笑起來,續將視線一轉,那位‘令人敬愛’的兄長正怒聲指使著自己的部屬與戲劇節的工作人員,準備將小早川督察的巨軀運往某處。

“說相同也算相同吧,那個人說穿了就跟他弟弟雅元一樣無能,還不都是我母親在幕後指使,他才能成為一個精明能幹的財經界人士,說來真是諷刺,日本的財經界也不過爾爾。”

“隻要觀察大銀行與證券公司的醜態,就會立刻明白個中道理。”

“沒錯,總之實情就是如此,一切都是由我母親一手躁控。”

“我想不是一切吧,這不是馬拉鬆而是接力賽,你的母親是出類拔萃的最後一棒跑者,然而在她出生之前就無法躁控威爾庫克斯與馮恩?艾森吧,指使他們並利用他們行動的究竟是誰?”

佐保子笑了,給人一種仿佛除了笑以外無法做出其它情感表現的感覺,笑容顯得相當不健康。

“你應該早就知道才對,就是‘銀月王’啊,是那個人要我們這麼稱呼的。”

“是誰準你說出來的,佐保子?”

巨蛋內部裝設有暖氣機,室溫得以保持在二0度左右,不過這一瞬間的氣溫會令人懷疑暖氣是不是關掉了。

披散著茶褐色的頭發,嘴角綴著陰森的笑意,忍甲子代站起身來。

“你這孩子就是這麼多話,受了那麼多次懲罰你還是學不乖。”

“……哇!”

佐保子發出小女孩般的叫聲,雙手抱頭整個人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