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數民族語言詞彙的影響
曆史上,漢語的詞彙也曾受到少數民族語言的影響,這主要是因為民族雜居引起的。遠在東漢之際,西北邊陲的少數民族部落便陸續內遷並與內地的漢人雜居。至西晉末年,北方少數民族匈奴、鮮卑、羯、氐、羌(時稱五胡)更是先後在中原建國稱帝,前後共建立了十六個割據政權,統治時間長達一百三十五年之久。其後北方雖歸統一,但又經曆了一百五十年之久的鮮卑族政權統治的北朝時期。在大致三百年的時間裏,北方漢族與少數民族雜處一地,相互影響。由於漢族文化、經濟發達,人口眾多,進入中原的匈奴、鮮卑等少數民族逐漸放棄了自己的語言而為漢族同化,但漢族在接納這些少數民族的同時也吸收和保留了他們語言中的一些對己有用的詞彙成分。雖然這些詞彙成分到現在多數已經消亡,但仍有少數詞語保留至今。例如現在常用的“胭脂”一詞就來源於匈奴語。“胭脂”又曾寫作“燕支”、“燕脂”、“煙肢”等,《史記?匈奴列傳》司馬貞索隱引習鑿齒《與燕王書》雲:“山下有紅藍,足下先知不?北方人探取其花染緋黃,取其上英鮮者作煙肢,婦人將用為顏色。”古代匈奴境內還有燕支山,以產燕支(胭脂)草而得名,古時匈奴失此山,曾作歌歎曰:“失我燕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即是說燕支山出胭脂。此外,像“徑路”(寶刀名)、“酪”等詞也來自匈奴語。由於匈奴、鮮卑民族融合進了漢民族,因此在漢族百家姓中還保留了一些源自匈奴、鮮卑民族的姓氏,如“宇文”、“呼延”本為匈奴人的姓氏,“拓拔”、“尉遲”、“長孫”則源自鮮卑族姓氏,在中國曆史上,這些姓氏曾出現過不少著名的人物,而且至今這些姓氏仍有傳人。
自五胡十六國及南北朝之後,中國還多次發生種族雜居的情況。其間漢語受少數民族語言影響最大的時期是元代和清代。在這兩個時期裏,整個中國為北方的蒙古族和滿族統治,時間均相當長久。盡管漢語在這兩個時期影響力仍占上風,但也吸收了不少蒙古語和滿語的詞語。我們從留存下來的元曲文獻中可以看到,在元代漢語曾自蒙古語輸入過許多詞語,如《幽閨記》劇三的水底魚曲:“閑戲耍,被他拿住,鐵裏溫都哈喇。”“鐵裏溫”是“頭”的意思,“哈喇”是“殺”的意思。又如《哭存孝》劇一中李存信曰:“米罕整斤吞,抹鄰不會騎。”“米罕”指“肉”,“抹鄰”指“馬”。這些詞都是從蒙古語音譯來的,如今他們都已消失。不過,現在的漢語裏仍保留了一些來自蒙古語的詞語,例如現在常用的“胡同”、“喇叭”、“哈巴狗”、“囫圇”等,又如“車站”的“站”、“好歹”的“歹”便是從蒙古語借來的。從滿語借來的詞也有不少,如“薩其瑪”(一種糕點)、“福晉”(貴妃)、“馬紮”(一種坐具)、“蛤士蟆”、“草”、“鞋”等等就是從滿語借來的。在今天的內蒙古和東北地區還保留了一些來自蒙古語和滿語的音譯地名,如內蒙古的“呼和浩特”(青城)、“烏蘭浩特”(紅城),東北的“哈爾濱”(曬網場)、“吉林”(沿江)等等。除了從以上介紹的一些少數民族語言借來詞語外,漢語在不同時期還從其他鄰近或混居的少數民族語言借來了一些詞語,比如從藏語借來了“喇嘛”、“哈達”、“糌粑”等詞語,從維吾爾語借來了“冬不拉”、”坎兒井”、,饣”,襄”等詞語,從朝鮮語借來了“金達萊”、“伽”,亻”,”耶琴”等詞語。……
八、西學東漸:西方語言詞彙的引進
我國與西方歐洲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有了交往,但那大多是通過西域的中亞和西亞的國家間接實現的,偶然也曾有個別的使臣和商人直接來往於中國和歐洲之間,但那對語言幾乎沒有什麼影響。自明代中期開始,隨著一些天主教傳教士的到來,我國開始更多地與遙遠的歐洲有了交往。而到了清代中葉和末期,由於西方帝國主義的侵略,中國封閉的國門被打開,於是大量的來自西方的新觀念、新事物湧入了中國,中國人在認識和接受這些新東西的同時,也引入了西方語言中表現這些新觀念、新事物的為數眾多的新詞。這時期,漢語詞彙中的外來語又一次得到了增加,而且這一次的增加比前兩次從西域和佛教引入的更多得多。漢語受西學影響而引入的西方語言詞彙主要從兩個途徑引入,一個是直接借自西方語言,一個是間接地從日文意譯的西方詞語借入。從西方語言直接借來的外來詞可分幾類。一類是參照本國同類事物,並在同類事物的名稱前加上“番”(又作“蕃”)、“西”、“洋”等字頭以表示其來自外國,比如“番茄”、“蕾薯”、“番椒”、“番菜”、“番餅”(銀元)、“西紅柿”、“西瓜”、“西藥”、“西服”、“西裝”、“西褲”、“西學”、“西餐”、“西洋”、“洋山芋”、“洋柿子”、“洋火”、“洋車”、“洋傘”、“洋蔥”、“洋油”、“洋襪”、“洋灰”(水泥)、“洋貨”、“洋錢”、“洋鐵皮、“洋蠟”等等。這類詞——特別是前麵有“洋”字頭的基本都已被新的詞語代替,不再通行,如今隻有個別詞語仍保留在方言或口語中,如吳方言地區的人還喜歡稱馬鈴薯為“洋山芋”,山東人習慣把西紅柿叫做“洋柿子”。第二類是純音譯的詞,這一類在清末民初和“五四”時期曾產生過許多,如“英吉利”(英國)、“法蘭西”(法國)、“歐羅巴”(歐洲)、“葛朗瑪”(語法)、“德律風”(電話)、“賽因斯”(科學)、“德謨克拉西”(民主)。
這一類音譯詞大多由於一般的中國人很難接受,現在已被相應的意譯詞所代替,而現在仍被保留的多是地名、國名方麵的音譯詞,如“法蘭西”、“德意誌”、“俄羅斯”、“倫敦”、“紐約”、“巴黎”之類,另外還有一些譯音用字照顧到漢語意思或者是已為大眾習用的音譯詞也保留了下來,如“的確涼”、“可口可樂”、“可可”、“咖啡”、“蘇打”、“馬達”、“模特”、“邏輯”、“幽默”、“浪漫”、“沙發”、“鴉片”、“海洛因”等等。而不用來作為日常交際,隻是作為學術界的專業用語的音譯詞那就更多了,這方麵的詞語主要是理工科和醫科等方麵的,隻要打開這些方麵的專業辭典便可發現許多借自西方語言的音譯詞。第三類是半音譯的詞(或者叫音譯加意譯的詞)。這一類詞也很多,它們的特點是在西方語詞的譯音前或後加上表示漢語類別的漢字詞素,比如“冰激淋”、“卡車”、“高爾夫球”、“漢堡包”、“肯德雞”、“比薩餅”、“薩克斯管”、“愛克斯光”、“道林紙”等等。這一類由於加了意譯的成分,使一般的中國人都能理解它們的類屬,所以一般都具有較強的生命力。第四類是全意譯的詞。這類詞是根據西方詞語的含義或西方事物的特點用已有的漢字組合成的。這類詞的數量也很大,例如“輪船”、“火車”、“鐵路”、“公司”、“銀行”、“民主”、“獨裁”、“赤道”、“冷帶”、“熱帶”、“聖誕節”、“複活節”等等。這類詞嚴格說來不應算作借詞,而是漢語本身的詞素互相組合成的新詞,但這類詞也是在西方新觀念、新事物影響下才產生出來的。與這一類詞相似,漢語還從日語中引進了一大批意譯詞。
日本人和中國人一樣都使用漢字。日本在接受西方觀念和事物方麵曾走在中國的前頭,因此日本人先用意譯的方式創造了很多新的詞語,雖然這些詞語日語讀音不同,但由於文字上相通或者說它們是用日語原先借去的漢字(漢語單音詞)組合而成,所以中國也就照抄了過來並自然地改讀成漢語的聲音。通過這種轉道日本的方式,漢語詞彙中又增加了許許多多新的詞語。例如現在常用的“革命”、“經濟”、“社會”、“教育”、“文化”、“文明”、“勞動”、“環境”、“機會”、“機械”、“科學”、“曆史”、“政黨”、“政策”、“觀念”、“概念”、“目的”、“原則”、“主義”、“現實”、“情報”、“幹部”、“同誌”、“抽象”、“具體”、“絕對”、“相對”、“直接”、“間接”、“批評”、“調整”、“改良”、“解放”等等就都是從日語譯詞轉來的。由於這些詞是用漢語原有的單音詞素組合而成或是給漢語原有的詞語(如“革命”、“經濟”)賦予新的含義而造成,因此幾乎看不出一點借詞的痕跡,很容易為人們接受並一直使用至今。這種來自日本的漢字借詞也被人戲稱作“漢字回家”,現在已很少有人知道它們是“來自西洋,路過日本”的詞了。漢語的詞彙就是在不斷地自我更新、自我組合和經常吸納有用的外來詞語的過程中演化、增加、發展的。今天,我們的漢語詞彙已經非常的豐富,本世紀年代所編的十二卷本《漢語大詞典》即收詞達三十七萬條之多,而事實上還有許許多多的詞——特別是口語中的詞和各地的方言、土語詞未被收入。正由於漢語的詞彙量極為豐富,因此漢語也是世界上幾種最具有表現力的語言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