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他媽的”:性語
罵詈語中有大量涉及性器官、性行為和性關係混亂等語義內涵的語彙,我們把這類語彙稱為“性語”。因其眾多,按照其語義所指,又可再分為性器官、性行為、性亂和生理排泄四個小類。性器官。這類罵詈語詞有“鳥”、“”、“龜頭”、“鞭”、“球”、“蛋”、“卵”、“子”、“搗子”、“錘子”、“”、“頹”、“×毛”、“雞巴”等。用這些罵詈語詞來進行罵詈的現象也很多,如:!黑旋風便睜圓怪眼,大叫道:“招安,招安,招甚鳥安!”(《水滸全傳》第回)”鴛鴦聽說,立起身來,照他嫂子臉上下死勁啐了一口,指著他罵道:“你快夾著嘴離了這裏,好多著呢!……”(《紅樓夢》第回)鄭德海說:“老陸你別瞎雞巴亂扯,咱說財政你說媳婦幹啥?人家領導接觸的人多啦,我還找你媳婦談過事呢,我跟你媳婦有啥事?”(何申《窮縣》)
性行為。有關性行為的罵詈語詞常見的有“操”、“日”、“入”、“,肉”,入””等。如下例:!這時候,也不喊它是豬八戒或者老太爺了,隻是一邊抽,一麵切齒地罵:“狗入的!”(艾蕪《豬》)“狗,肉”,入”嚴成武!”許小東在地下叫,(路翎《卸煤台下》)性亂。涉及性亂的罵詈語詞最多,其中最常見的如“他媽的”、“操他媽”及其變體“媽的”、“他奶奶的”、“操你媽”、“日你祖宗”等;還有專門指稱女性性亂和男性性亂的罵詈語詞,前者如“騷貨”、“淫婦”、“養小叔子”、“偷人”、“養漢”、“蕩婦”、“破鞋”、“狐狸精”、“婊子”、“弟子(孩兒)”(宋元時稱妓女為“弟子”,意同“婊子養的”)、“兔子”(清時對妓女的賤稱)等,後者如“爬灰”、“綠帽子”、“王八”、“忘八”、“烏龜”等。請看下列例句:!“操你媽!”一幫男學生擠到台前指著我罵。“操你們的媽!”我一摔杯子破口大罵,“你們他媽有本事打死我!”(王朔《一點正經沒有》)“淫婦!賤價的狗!不要臉的!吻著我也一樣吻著別人!和我一同睡在這張床上,說著要消溶我的心的溫柔的話,就在這張床上,你又在別人的耳朵邊說著‘擁抱我吧’的話!畜生!淫賤的畜生!”(穆時英《IRRO》)“你管得我?棺材橫頭踢一腳,死人肚裏自得知:我就罵那不要臉的騷貨!”隔溪立刻回罵過來了,這就是那六寶,又一位村裏有名淘氣的大姑娘。(茅盾《春蠶》)玻璃上映現出老朱肥胖的身影,老朱手裏拎著那塊白兜布站在轉椅邊,木然的表情看上去愚不可及,素梅在台階上低聲罵了一句,可憐的活烏龜,弄根繩子吊死算了。(蘇童《城北地帶》)生理排泄。這類罵詈語詞最常見的有“屎”、“放屁”、“屁”、“放……屁”等。如:!“屁!”史英很重的屁了一聲,鄙夷地裂著嘴唇,“這些留美學生頂自私。……”(賈植芳《理想主義者》)
漢語中的性語是很多的,尤其是在此基礎上進行再組合,更造成了性語在罵詈語中的重要地位。性語之所以如此蔚為大觀,跟我們人類對人生本欲的認識和觀念有關。本來,“食、色,性也”(《孟子》)或“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禮記禮運》),早已表達了中國人坦蕩、自然麵對人生本欲的正確認識,但隨著封建社會的建立和封建綱常禮教的完善,“存天理、滅人欲”的禁欲思想一直統治了中國上千年。同樣,歐洲國家由於宗教在世俗世界所占的至高無上的特殊地位,更是宣揚禁欲,反對率性歸真。以至於人類多少年來,談“性”色變,視情欲若洪水猛獸。行為上的禁忌勢必導致語言上的禁忌,英語世界就有所謂“四字母語詞”的規定,即禁止使用有些由四個字母組成的猥褻詞語。本世紀年代的好萊塢製片人還發布有禁忌語詞表,內容也大多涉及性的方麵,規定這些語詞不得在電影裏使用。甚至不少國家還在法律上嚴格規定,禁止在廣播、電視、報刊、電影裏使用猥褻、瀆神或粗鄙的言語。但是所有這些從行為到語言上的嚴厲的約束和規定,似乎並沒有能夠阻止人們對情欲的關注,仍然不斷地有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越軌違矩。理由很簡單,越是被禁止使用的語詞,越具有一種神秘的誘惑力,一旦使用起來使之呈現在言語交際中,就越具有一種震驚力,越能夠藉此來痛快淋漓地發泄內心的不滿情緒。同時,正因為是性語禁忌語詞,當它作為攻擊對方的語言武器時,無論是麵對麵,還是在背地裏,都比其它罵詈語來得惡毒和解恨,其傷害人的份量也是其它罵詈語所不及的。所以,無論是在漢語中,還是在英語等其它語言中,罵詈語中的性語都是數不勝數,有著很高的使用頻率的。
八、“畜牲”:貶稱語
罵詈者在攻擊對方時,在語言上常常將對方作“降格”性處理,即由“人”降格為動物、鬼神、什物等“非人”,或由較高的社會地位降格為卑賤奸邪的“賤”人。這種罵詈語,由於相對於罵詈對象本身的身份或處境來說都是一種貶抑的指稱,所以我們稱之為貶稱式罵詈語。根據“降格”內容的不同,貶稱式罵詈語可再分為動物、鬼神、什物、卑賤奸邪、親屬稱謂等五小類。動物自然界中的動物種類繁多,習性各異,人也是動物中的一種,但由於人是發展最為完善的高等動物,是萬物的靈長,所以它在動物王國裏有一種至高無上、君臨天下的優越感和尊嚴感,並且從心理上自動地把人與動物區分開來,人為尊,動物為賤。正是這種對人進行高度肯定的人本主義觀念,使人們從心目中感覺到,如果把人貶稱為動物,就是一種極大的侮辱,就是對自己作為人的尊嚴的傷害,而這正是罵詈者在罵詈對方時所要達到的效果,因此導致了動物型貶稱罵詈語的產生。由於各民族思想文化和風俗習慣的不同,人們在選擇用何種動物來進行罵詈的傾向也就不同。一般來說,人們大多選擇自己所不喜歡或深惡痛絕的動物來作為罵名,而很少涉及自己喜愛的動物。但人們對事物的科學認識畢竟是一分為二的,在自己所喜愛的動物身上也往往存在著不如人意的陋性,更何況人們對動物的認識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就造成了雖然很多動物都被人所喜歡或寵愛、卻又幾乎沒有一種常見的動物不被用來作為罵名的客觀狀況。下麵試對漢語中常用的動物型貶稱罵詈語作一簡單的介紹和分析。狗,在中國人的文化觀念中,既有忠實於主人的美德,又有仗勢欺人的奴才根性,但人們對狗的後一種品性體驗得似乎更為深切,所以以“狗”字構成的罵詈語的數量在漢語罵詈語中占有相當的比重,並且很多用法不僅普遍,而且曆史悠久。
以“狗”來指稱對方的罵詈語概括起來大致有:狗、惡狗、瘋狗、野狗、賤狗、懶狗、老狗、母狗、死狗、癩皮狗、落水狗、喪家犬、走狗、哈叭狗、狗眼、狗腿子、狗屁、狗屎、狗操的、狗崽子、狗男女……等。言語交際中的例子也是不勝枚舉的,如:!使狗國者,從狗門入;今臣使楚,不當從此門入。(《晏子春秋》)——“同誌們,打!打!打死這條沒有良心的走狗!”(郭沫若《一隻手》)“喂!張學方!你這條惡狗!你平日耀武揚威,無惡不作!你今天落到我們手裏了——你老老實實地供罷!……”(李守章《秋之汐》)“喂,你們是什麼東西,有話得好好的說,這樣子簡直是強盜,還說什麼狗屁的革命黨。”她氣吼吼的說著便一衝衝進群眾的隊伍,把執在一個手中的旗子奪來撕破了。(樓建南《鹽場》)田二旦說完,台下就吵亂了,有的說:“這狗日的地主,滿肚子是陰謀鬼計。”(馬烽《村仇》)豬,在習慣上,曆來被我國人民看作是蠢笨、貪食、懶惰的象征,就是在《西遊記》裏那個憨實可愛的豬八戒身上,也保留有這些特征的影子。所以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經常用“豬”來罵人的現象就是不難理解的了。以“豬”字構成的罵詈語,常見的大概有豬、豬玀、豬頭三、蠢豬、豬腦子、豬操(入)的、豬八戒等。且看下列例句:!小人內忘其親,上忘其君,則是人也,曾狗彘之不若也。(彘,即“豬”)(《荀子榮辱》)在路上他隱隱約約聽見相識的人們在他後麵譏嘲:“真是個混沌的豬,戴了綠帽子還有臉看賽會!”(彭家煌《陳四爹的牛》)“哼!怕?害怕的是豬玀!”朱阿順的兩眼閃灼著。(劉一夢《失業以後》)“豬入的!你這懶精偏有這許多辯說,你不做事情天上落下來給你吃!你和老子對嘴!”(葉紫《豐收》)牛,與豬有些相似,因其愚笨、倔強而被用來罵詈,常見的罵詈語有牛、笨牛、呆牛等。如:!“你這批牛生的兒子!快給你的爺爺滾開!誰要你在此地開墾?”(許傑《慘霧》)“他媽媽,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這年頭,我吃自己的糧替別人拉磨,我幹麼當這個呆牛!我擔得起這個責任,我?”他喃喃的憤語,刻不容緩的將靜姑的媒人找了來。(彭家煌《喜期》)狼,因其性情暴戾、凶殘,為世人所痛恨,故而用“狼”來貶稱的罵詈語也有很多,如狼、豺狼、餓狼、色狼、中山狼、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等。可見例句:!嫂溺不援,是豺狼也。(《孟子?離婁上》)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紅樓夢》第回)“滾你媽的,少在這兒裝大尾巴狼。”我趔趄撲過去,粗暴地往門外推她,……(王朔《橡皮人》)虎,直接用於罵詈的不多見,往往取其本性凶猛、殘忍的特征,與其它詞語搭配而形成罵詈語,常見的有人麵虎、笑麵虎等,用來罵詈那些表麵和善、實際心狠手辣的人。如:!正在這一發千鈞,危在頃刻的時候,呀的一聲獄門開了!跨進門來的是昨晚那位壯年軍官——那隻笑裏藏刀的人麵虎!(陽翰笙《女囚》)
龜,又稱烏龜,在古時是個有關“延年益壽”的吉詳語,大概至元朝時才演變成為罵詈語,於是我們在《輟耕錄》中見到了元詩人金方的這樣的詩句:“宅眷皆為撐目兔,舍人總作縮頭龜。”龜(或烏龜)之所以演變成罵詈語,據說是因為龜的俗稱“王八”與“忘八”諧音,而“忘八”的本義是指人忘掉了“忠孝仁愛禮義廉恥”八個字,後又引申成為對那些妻子有外遇的男人的罵詈語。所以,烏龜、龜、王八與“忘八”同義。因龜的頭部呈暗綠色,故“綠帽子”一詞也常用來表達相同的罵意。在罵詈語的分類中,烏龜、龜、王八、綠帽子等,既是貶稱類罵詈語,又是性語類罵詈語。與“龜”有關的罵詈語常見的還有王八蛋、鱉、龜兒子、龜孫子、龜子等。如下例:!“烏龜王八蛋,慢點;狗娘養的,慢點;老子跑不動啦。”(餘華《一個地主的死》)“朱和尚這個龜孫,為了治國平天下,遷徙流民,害得我袁某塌了鼻子!我怎麼也想不到,我怎麼會有一天成流民呢?”(劉震雲《故鄉相處流傳》)何二嫂膽怯地說:“你還去做啥呀?算了吧,讓他龜兒子多活幾天!”(艾蕪《豬》)猴,一般來說,其聰明伶俐還是挺招人喜歡的,但有時也偶爾用來罵詈孩童,如猴崽子、小猢猻等。如:!那柳家的笑道:“好猴兒崽子,你親嬸子找野老兒去了,你豈不多得一個叔叔,有什麼疑的!……”(《紅樓夢》第回)那婆子吃他這兩句道著他真病,心中大怒,喝道:“含鳥猢猻,也來老娘屋裏放屁辣臊!”鄆哥道:“我是小猢猢,你是馬泊六!”(《水滸全傳》第回)毛蟲,蟲豸,大概是動物王國裏較低等的動物了,它們有時也被用來當作貶稱罵詈語。如:!他癩瘡疤塊塊通紅了,將衣服摔在地上,吐一口唾沫,說:“這毛蟲!”(魯迅《阿Q正傳》)阿Q兩隻手都捏住了自己的辮根,歪著頭,說道:“打蟲豸,好不好?我是蟲豸——還不放麼?”(同上)除了以上幾種動物以外,其它的一些動物也常被用來作為貶稱的罵名,如用蛇來指稱的“毒蛇”、“美女蛇”等,用鼠來指稱的“老鼠膽兒”、“鼠目寸光”、“鼠輩”等,用驢來指稱的“蠢驢”、“野驢”、“賊驢”等,用雞來指稱的“野雞”、“老母雞”等。由此可見貶稱型罵詈語中的“動物”之多。所有上述涉及的和沒有涉及的動物的總稱,在現代漢語中有如“畜牲”、“禽獸”、“牲口”等,與之同義的古語詞還有“醜生”、“眾生”、“毛團”、“畜產”等,它們也都經常被用來作為貶稱罵詈語。如:!常坐客遣蒼頭市酒,迂久大醉而還,客不堪之,罵曰:“畜產!”(《後漢書劉寬傳》)(尚書雲)既然簪折瓶墜,是天著你夫妻分離。著這賊醜生與你一紙休書,便著你歸家去。(馬致遠《牆頭馬上》)“釘鞭麼?你們索性把我放下油鍋吧!啊啊,你們這批狼心狗肺的禽獸!禽獸!禽獸!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們的末日到了的時候,……”(陽翰笙《女囚》)
狗說:畜生,你有膽量就把這該死的絲線鬆開。(莫言《築路》)
鬼神早期的人類由於社會生產力水平極其低下和對世界的認識極其有限,無法解釋和控製一些自然現象,如洪水、山火、地震、日蝕、月蝕、瘟疫甚至人自身的生老病死,於是隻好發揮他們豐富的想象力,創造出鬼神供以膜拜,希望這些鬼神能夠幫助他們征服大自然,降福弭災。但與此同時,他們又按照自己所生存的世俗世界的樣式,質樸地把鬼神世界劃分為天堂和地獄,把鬼神區分為善鬼和惡鬼、好神與凶神,並認為隻有功德圓滿的人死後才能進天堂做神仙享福,壞人和一般人死後則隻能下地獄做鬼魅受煎熬,因而告誡世人要“積德”。人類在很長時間裏對自己心造的這些幻影深信不疑,進而竟利用惡鬼凶神來作為貶稱罵詈語,以指斥人世間自認為不合理、不吉祥或醜惡的人、事、物。雖然後來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科學的時步,這些“幻影”被人類的認識一個一個地擊破,但它作為人類文化傳統中一項重要內容的象征性符號,依然在人們的心目中被長久地保留了下來,流傳至今,從而形成了今天的鬼神類罵詈語。鬼,屬於陰森恐怖的地獄裏的形象,在漢民族的心理習慣上,主要引起的是有關死亡、醜陋、災禍、苦難等不吉利的心理聯想。所以人們往往視鬼為比人間更可怕、可恨和可詛咒之物,不僅經常拿“鬼來了”的話語恫嚇哭鬧的孩子,而且更多的把“鬼”字嵌在罵詈語中,用來咒罵那些可惡、毫無人性的人。
直接以“鬼”命名的罵詈語在鬼神類貶稱罵詈語中占有很大的比例,它們主要有鬼、鬼子、魔鬼、小鬼,以及“鬼”與其它詞語搭配而成的窮鬼、餓死鬼、短命鬼、討債鬼、淘氣鬼、冤家鬼、自私鬼、小氣鬼、鬼話、鬼胎、鬼把戲、鬼點子、鬼迷心竅、鬼差、鬼地方等。如:士衡正色曰:“我父祖名播海內,寧有不知?鬼子敢爾!”(《世說新語方正》)大刀向鬼子們頭上砍去。(歌曲《大刀進行曲》)“好的,”老太太點點頭,笑了。“我相信你們都是很聰明的。把書念好,要靠自己,不要靠男人!永遠不要戀愛,不要結婚,做個新時代的新女性。男人,是一群最自私、最可怕、最惡毒的魔鬼!”(瓊瑤《三朵花》)娘曉得這是發“餓痧”,用碗口蘸點菜油,在背上使勁刮一陣,一邊口裏不住罵著“這死貨!這死貨!”或是“這小鬼!這小鬼!”罵著刮著,背上就漸漸現出紫紅色血暈。(吳組緗《天下太平》)“偷奶奶的雞的短命鬼呀,你偷了奶奶的雞換錢買棺材!”(吳組緗《黃昏》)“畜生,男人都是畜生!你們脫下褲子是鬼,提起褲子又全裝人,真會藏貓貓。”(王朔《橡皮人》)當然,並不是凡語言交際中出現的“鬼”字都是罵詈語。有些罵詈語彙如“小鬼”、“鬼家夥”等因貶抑程度較輕,經常被用作戲謔或親昵的稱呼的現象也是常見的。紅軍時期,大家就曾把參加紅軍的少年兒童親切地戲稱為“紅小鬼”。凶神惡煞,本是神界成員,但由於其兆示著災難、禍害、窮苦、衰敗、死亡等不祥的命運,也常常被人們用作罵詈時運不濟、作惡多端的人。如《劉知遠諸宮調》中“罵斬娘打脊窮神,把小妹孩兒引逗!”劉知遠背運落魄之時就被罵為“窮神”。元曲《對五梳》“生扭做迷魂陣,真是個女吊客母喪門”一句中的“吊客”、“喪門”也都是凶神之名。《紅樓夢》第回中也有:!因而裏外下人都暗中抱怨說:“剛剛的倒了一個‘巡海夜叉’,又添了三個‘鎮山太歲’,越性連夜裏偷著吃酒頑的工夫都沒了。”據書中注雲:“巡海夜叉、鎮山太歲——指擔當巡邏和守衛職責的惡鬼凶神。夜叉:一名“藥叉”,吃人的惡鬼。太歲:中國古代傳說中的值歲神。被視作凶煞,不可觸犯。”可見,凶神惡煞在古代文獻中用於罵詈的現象之普遍。其實,現代生活中也不乏用凶神惡煞來罵人的實證,“喪門星”就常在我們的生活語言中出現,文革時期更有“牛鬼蛇神”一詞成為一大批被打倒的所謂“右派”、“走資派”的代名詞,人們唯恐避之不及的程度也是空前的。妖孽精怪,這些迷信傳說中禍害民間、嗜人血肉生命的形象,也常被用來作為罵詈語在各種各樣的言語交際場合中出現。如:!“……滿指望投奔他們,不想剛踏進門,老方的姐姐,那個老妖精就首先聲明,我們住個把天還行,日子久了可大家不方便。……”(賈植芳《理想主義者》)
素梅這時候如夢初醒,跺著腳大罵起來,騷貨,狐狸精,都說你是狐狸精轉世,你真的要吸童男子的精血,你不做下流事就活不下去嗎?(蘇童《城北地帶》)什物在人類的文化史上,對於生命的肯定和歌頌,可以說是一個永恒的主題。人類因為有了生命而偉大,社會因為有了生命而發展,生命是人類一切文明的源泉。人類珍視生命,以擁有活潑潑的生命而感到自豪和驕傲,與此同時,他們對無生命的“物”則等閑視之,言辭之中不僅常蔑稱其為隨時可以拋棄的“身外之物”,而且如果一旦有人將他們比做是物(尤其是醜物),他們就會感到莫大的侮辱和傷害。罵詈者在憤恨之下,常常要情不自禁地去尋找和攻擊對方的痛處,所以,將有生命的“人”罵作無生命的“物”的什物類貶稱罵詈語就應運而生並且隨處可見了。什物類貶稱罵詈語的語彙常見的有東西、老貨、土貨、俗物、廢物、飯桶、混蛋、蠢貨、坯子、膿包、朽木、棺材瓤子、破夜壺、馬桶、桐油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