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下例:與阮籍為竹林遊,戎嚐後至。籍曰:“俗物已複來敗人意。”(《晉書王戎傳》)柏夫人有寵,後罕得進見。帝臥疾,後往省,帝曰:“老物可憎,可即出也!”(《宣穆張皇後傳》)“沒有良心的東西!你靠了誰,才有今天?綁在屋柱上,是誰把你保釋的?你今天有沒有資格說話?今天輪得到你吃飯嗎?……”王魯彥《黃金》)“哼,他來了怎麼樣,我還不清楚,裕豐隔房的窮孫子。……讀了這些年載的書,還是個桐油罐,破夜壺,貓尿不通的紅漆臭馬桶!這沒出息的雜種,我料他跳起腳丫屙不出三尺高的尿。……”牛七跳起來咒,口裏的唾沫飛上了政屏的臉(彭家煌《慫恿》)“當然,我有我的人格。我問你,你是不是跟那個老棺材瓤子住在一起?”(王朔《橡皮人》)沒出息的坯子,達生對自己說,要是讓我去洗瓶廠,還不如去草籃街蹲監獄。(蘇童《城北地帶》)話說回來我不像你這麼膿包,他抽我一下,我就踢他一腳,我沒讓他沾到便宜。(同上)屍體,已無生命,也成了“物”,成了人們常用的罵詈語彙。如:!“你個死東西呃!——一身膨臭的,教你死到河裏去衝一衝,懶屍,這副模樣也配上床來享福呀!——滾,滾,滾,——趕快給我滾開些!……”(彭家煌《陳四爹的牛》)卑賤奸邪社會分工的不同和經濟因素的影響,使得人類社會的各種職業及地位產生了差別。從事髒、累、粗、差勞動的職業或社會地位低下的人常常受到人們的歧視,他們所從事職業及身份的名稱也就往往被作為罵詈語使用,用來貶稱罵詈對象。這樣的罵詈語彙常見的有奴(才)、丫(頭)、乞丐、匹夫、村夫、賤人及它們的變體和近義詞、同義詞等。奴,有時作“奴才”,因要伺候主子、看主子的臉色行事而地位卑賤,所以被用作罵詈語。《南史宋本經》中有:“帝(指前廢帝劉子業)自以為昔在東宮,不為孝武帝所愛,及即位,將掘景寧陵,太史言於帝不利而止;乃縱糞於陵,肆罵孝武帝為齇奴。”齇,鼻上的紅皰,即俗稱,‘酒糟鼻子”。貴為天子的孝武帝,竟被罵為酒糟鼻奴才,可見侮辱之甚和罵詈者對他的恨之入骨,《晉書劉元海載記》中也有:“成都王既敗,元海曰:‘不用吾言,遂自奔潰,真奴才也!’”與“奴”義近的罵詈語彙還有蒼頭、傖父、傖奴、蒼生(均為“奴隸”之別稱),以及廝、役夫、客作(傭工)等,《左傳文公元年》中有:“江
怒曰:‘呼,役夫!宜君王之欲殺女(汝)而立職也。’”據晉代杜預注雲,“役夫”就是“賤者”的稱呼。又如《水滸全傳》第回中:“那婦人(指潘金蓮)罵道:‘糊突桶,有甚麼難見處!那廝羞了,沒臉兒見你,走了出去。……’”廝,也為罵人話。丫頭,指女性奴才,也常常被用作罵詈語,如北京話中的“丫頭生的”或“丫的”、“丫”,三種表達法的語義一樣,即都指責對方的母親為“丫頭”,對方是“丫頭”生的,但詞語越短其罵詈程度越強烈。如:!“我操你媽金兀術!”元豹被細麻繩勒得受不了,破口大罵,“瞅你丫那操性,跟鞋底下似的還金兀術呢!”(王朔《千萬別把我當人》
“丫頭”在古代漢語中又稱“婢”,並且“婢”也常被用來罵人。如《戰國策趙策》:!周烈王崩,諸侯皆吊。齊後往,周怒,趙於齊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東藩之臣田嬰齊後至則
之。”(齊)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爾)母婢也!”這裏的“而(爾)母婢也”的語義即為“你媽是個婢女”,言即“你是婢女生的”,與“丫的”同義。乞丐,是處於社會最底層的一個特殊階層,他們中大部分人的確是由於天災人禍等原因而淪為無業者、靠乞討為生的,但也有少數人屬於無賴之徒,好吃懶做,寡廉鮮恥,在乞討時還伴隨著偷摸行為,是確確實實的“社會渣滓”。因此,人們對於乞丐——這個既是貧窮又是渣滓的象征的人群,無論是同情憐憫的,還是厭惡鄙視的,都不願意自己及自己的親朋好友淪落於此。於是,罵詈便乘虛而入,用“乞丐”來指責對方。此類常見的罵詈語彙有乞丐、破落戶、花子、叫化子、乞丐頭兒等。如:!婆子再到樓上,看著宋江道:“押司沒事睬那乞丐做甚麼?……”(《水滸全傳》第回)“喂,×母你,不要坐在我們家裏啊,你這老乞丐!”(洪靈菲《歸家》)匹夫,本是對平民百姓的稱呼,“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中的“匹夫”即意指天下的平民百姓。但正因為其是對貧賤的一介草民的稱謂,所以也有時用作罵詈語。如《三國演義》第回中就有:“操大罵曰:‘老匹夫殺吾父,尚敢亂言!誰可生擒老賊?’”居住偏僻、經濟落後、靠耕種為生的農村人,因粗陋和缺乏文化教養,曆來受到自持文明的城鎮人的歧視,因此,村夫、村老子(義指粗野的老頭子)、驢馬村夫(義指笨蛋)、村鳥等也就成了罵詈語。如:!操大怒曰:“諸葛村夫,安敢如此!”(《三國演義》第回)我想這婦人每休信那男兒口,婆婆也,怕沒的貞心兒自守,到今日招著個村老子,領著個半死囚。(關漢卿《竇娥冤》)雜種、歪種、孬種、劣種等,是從人的血統罵其卑賤的罵詈語。由於某些偏見,很多宗族在繁衍生息的過程中,特別重視“種”的優秀和“血脈”的正統,對純種的和優秀的本宗族人的地位看得很高,相應地對混血種者和蠢笨弱智者則持強烈的鄙視態度,因此產生了這類罵詈語。如:!“是的呀!天是不會去責罰他們的,要責罰他們這班雜種,還得依靠我們自己來!”(葉紫《豐收》)
大喜鼻孔裏嗤笑一聲,不屑地說,他是孬種,見血就尿褲子的東西。(蘇童《城北地帶》)“他真是劣種!自己再不敢上前,還是我們的隊長先去交涉,人家正在分訴……”(王統照《刀柄》)有些針對小孩子的貶稱罵詈語,如孽障(或業障)、業種等,也屬於此類罵詈語。這裏的“孽”指邪惡,“業”與“孽”義同,“孽障”和“業種”的語義均為“邪種”意。見下例:!撇下了親夫主不須提,單是這小業種好孤淒。(關漢卿《魯齋郎》)“孽障!”指指兒子,她嘶啞地切齒罵了。(沙汀《生日》)有時,對兒童的一些稱謂,如孺子、豎子、小子、黃口小兒等,也被當成罵詈語,用來貶抑成人。如:!曹仁自立馬於門旗下,揚鞋大罵曰:“周瑜孺子,料必橫夭,再不敢正覷吾兵!”(《三國演義》第回)當然,他畢竟不能與趙子強這樣一個黃口小兒一般見識,他不能有失身份。(王蒙《冬天的話題》)“豎子”義即“小子”,古代未冠者(二十歲為“弱冠”之年)稱為“豎”,《史記項羽本記》“鴻門宴”一節範增就曾罵項羽為“豎子不足與謀”,指斥他像小兒一樣的幼稚和不成熟。此外,還有一些直接用賤人、賤婦、賤骨頭(骨頭作為人的生命機體的支柱部分,本身就是“生命”和“人”的代稱)等語彙來罵人的言語現象。如:!“金紗這賤婦,依我的脾氣,我簡直要撕破了她。——起風發非都是她喲!冤家的冤家鬼!”(許傑《台下的喜劇》)
“我是半個月沒落家,在莊上住了七天,城裏三天。這個會延遲到今天開,也就是這個原故。天生一副賤骨頭,有什麼說的?……”(吳組緗《一千八百擔》)“這歪刺骨!便是黃花女兒,剛剛扯的一把,也不消這等使性,平立的推了我一交,我肯幹罷!”(歪刺骨,即“賤骨頭”之義)(關漢卿《竇娥冤》)用地位、職業卑賤之人來作貶稱的罵詈語的語彙極為豐富,這還沒有加上以“賤”字作形容、已劃歸到別的類型中的罵詈語彙,如賤貨、賤狗等。由此可見,此類罵詈語所著重突出的這一個“賤”字,決不是哪一個人心血來潮、信口雌黃而隨意點綴上去的,其所體現出來的貴賤觀,一定反映著人們習慣上的衡量和評價人生價值和人格尊嚴的尺度。否則,它的使用決不會像現在這樣普遍和廣泛。同樣能夠體現人們的人生價值尺度的另一種貶稱罵詈語類別是用曆史上的昏君、奸佞之相和生活中的盜賊囚犯等邪惡犯罪之徒來進行罵詈的語彙。這類罵詈語也是十分常見的,而且有的還是在一定的史料基礎上產生的,蘊含著一些發人深省的曆史內容。如我國商朝有一位君主名紂,性情暴戾,寵幸妲妃,殘害忠良,致使國家衰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終於被新興的周朝取而代之。商紂的酷行、暴政曆來為後人所斥責,也被統治者引以為鑒,商紂因而也就成了昏君、暴君的代名詞,而被用來作罵詈語。
《劉知遠諸宮調》中就有這樣的句子:“言語紂,舉動村桑。”這裏的“紂”雖然意指(言語)粗野,但其作為罵詈語的由來卻不能不追溯到商紂。同樣,宋朝奸臣秦檜巧言令色,陷害忠臣嶽飛,並與金兀術暗中勾結,出賣宋朝江山,其奸佞之行也使之久遠以來不僅受到世人的唾罵、長跪在嶽飛墓前,而且還作為奸臣和賣國賊的代名詞,充作罵詈語,用來咒罵那些與他具有相同或相似罪惡的人。其實,在其它語種的罵詈語中也存在著這樣的以罪人的名字為語彙的現象。如年以來,在美國人的語言中多了一句罵詈語:“ou,I′u
O”大意是“當心我會揍你”。從字麵上看,根本看不出有“揍人”的語義,但如果你知道O是美國的昔日美式足球明星、赫斯汽車公司的廣告人物和電影演員的姓名縮寫的話,如果還知道他有過虐妻行為並且於年月日晚殺死前妻及其男友的話,就不難理解這句罵人話的含義及其所流露的譴責傾向了。盜賊,是犯下搶劫、偷盜罪行的人,其為非作歹、禍害百姓的行為遭到世人的一致痛恨,為社會所不容,其名稱也常被用作罵詈語。如《三國演義》中就有:!張繡家人密報繡。繡怒曰:“操賊辱我太甚!”布曰:“我今偷空而來,恐老賊見疑,必當速去。”《水滸全傳》中也有:!“那潑賤賊,敢來這裏害我!休要撞著我,隻教骨肉為泥!”(這裏的“賊”都是盜賊的簡稱,用來罵詈非賊的罵詈對象。囚徒(犯),也同樣被如法炮製為罵詈語,如:!“……從前是絹光烏黑的辮子,現在弄得僧不僧道不道的。這囚徒自作自受,帶累了我們又怎麼說呢?這活死屍的囚徒……”(魯迅《風波》)一些政治犯人或階級敵人,在特定的時代,也經常被作為罵詈語來罵人。如新中國成立後,從前的地主、老財、資本家紛紛被打倒,成為改造對象,受到人民群眾的監督。
地主、老財、資本家及其係列語詞也隨之成了這一時代的罵詈語,體現著該時代人們的政治觀和人生價值觀。親屬稱謂親屬稱謂是指具有親屬關係的人相互之間的稱呼,它具有自己獨特的一套語彙,如兒子與父親之間的親屬稱謂:兒子對父親有“爸爸”、“阿爸”、“老爸”、“爹”等形式不同而語義基本相同的稱呼,父親對兒子稱呼“兒子”、“孩子”等。一般來說,親屬稱謂詞總是顯示著一種向性,即當甲方稱乙方為“爸爸”時,“爸爸”一詞的表層語義就顯示著甲方對乙方的“子→父”關係,但同時深層語義裏還潛含著乙方對甲方的“父→子”關係。對於真實的父於關係來說,由“子→父”和由“父→子”的語義傳遞是雙向和等價的:既可順向,也可逆向,二者均能成立,並且無所謂吃虧或占便宜,當然更無所謂汙辱與欺侮。我們一般在正常言語交際活動中使用親屬稱謂都是此種情形。但當言語交際雙方並非真實父子關係、又不屬於特殊用法時,那麼,這種親屬稱謂詞在顯示雙方關係上的雙向和等價性就遭到了破壞,即表層語義所顯示的親屬關係也許成立,但深層語義所潛含的親屬關係卻不成立,具有隻可順向、不能逆向且總有一方占了對方便宜的特點。也就是說,當甲方稱乙方為“爸爸”而乙方其實不是甲方的父親時,乙方就不會稱甲方為“兒子”,同樣,當甲方稱乙方為“兒子”而乙方其實不是甲方的兒子時,乙方也不會稱甲方為“爸爸”,即它們隻具有語義表層的“子→父”或“父→子”關係,而不同時具有語義深層的“父→子”或“子→父”的關係。這種語義傳遞上的不可逆向性和不等價關係,無疑會造成言語交際的障礙,倘若這種障礙不是由於誤稱或其它特殊原因所造成,而是人為地設置的話,那麼就導致了用親屬稱謂來貶稱他人的罵詈語的產生。親屬稱謂類貶稱罵詈語是罵詈者有意造成親屬稱謂詞的不可逆向性和不等價關係來侮辱對方,達到罵詈目的的一係列罵詈語彙的總稱。這類語彙如爺爺、老子、姑姑、兒子、孫子等之所以成為罵詈語,很大程度上依賴於語境的作用。即隻有在特定的語言環境(即上下文)裏,它們才能夠成為含罵詈色彩的親屬稱謂,否則便隻是普通的稱謂詞。試比較以下兩個例句:!沈庭方睜開了眼睛,立即有一滴碩大的淚珠掉出眼眶,兒子打老子,沈庭方說,這回你滿意了吧?你又讓我出了一回醜。(蘇童《城北地帶》)
阿Q在形式上打敗了,被人揪住黃辮子,在壁上碰了四五個響頭,閑人這才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阿Q站了一刻,心裏想,“我總算被兒子打了,現在的世界真不像樣……”於是也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魯迅《阿Q正傳》)前一例因為是真實的“兒子”打真實的“老子”,所以“兒子”和“老子”隻是普通的親屬稱謂詞;後一例中的“兒子”和“老子”(在“兒子”的深層語義裏隱而未現)則由於是阿Q假想出來的,是阿Q有意貶低對方的輩份而抬高自己的身份,來打破“兒子”與“老子”之間語義傳遞的向性關係,從而起到發泄心中怒火和罵詈對方的效果,故這裏的“兒子”就是親屬稱謂的罵詈語。由此我們可見二者的區別了。親屬稱謂類罵詈語,從語彙表麵上看,大致可分為兩種:一種是罵對方為“兒子”、“孫子”,直接貶低對方的身份。如前所述《阿Q正傳》中的“兒子”就是一例。再如:!“可你穿著不合適,袖子也短。那孫子也夠孫子的,穿過的衣服拿來讓咱們退,你接活兒時也不仔細看看。”(王朔《頑主》)另一種是自稱“爺爺”、“老子”、“大爺”、“姑姑”等長輩,直接抬高自己的身份,而間接和實質上貶低對方的身份。如:!“臭貨,喊龜子出來,跟老子拉琴,賞一千!……快來,不出來我燒掉你們這隻船!聽著沒有,老東西!趕快,莫讓老子們生了氣,燈籠子認不得人!”(沈從文《丈夫》)湘蓮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認認柳大爺是誰!你不說哀求,你還傷我!我打死你也無益,隻給你個利害罷。”(《紅樓夢》第回)小芹當兩三歲時候,就非常伶俐乖巧,三仙姑的老相好們,這個抱過來說是“我的”,那個抱起來說是“我的”,後來小芹長到五六歲,知道這不是好話,三仙姑教她說:“誰再這麼說,你就說‘是你的姑姑’。”說了幾回,果然沒有人再提了。(趙樹理《小二黑結婚》)總的來說,親屬稱謂類罵詈語的數量不多,用法也比較有限,不似其它貶稱類罵詈語豐富多彩。
九、“這是婊子”:直陳語
直接顯示對罵詈對象的判斷、評價和修飾的罵詈語,我們稱之為直陳類罵詈語。如“奸商”這一罵詈語,主要表現的就是對罵詈對象商人的一種判斷和評價,即“奸”,因而它是直陳罵詈語。直陳類罵詈語有時容易跟一般陳述句相混淆,如“這人是個奸商”這句話,如果“這人”確實是個投機倒把、缺斤短兩的奸商的話,那麼這句話就是一個不帶任何主觀色彩的一般陳述句;相反,如果“這人”不是個奸商而被指斥為“奸商”的話,那麼這就是一句罵人話,一句直陳式罵詈語了。魯迅先生在其《漫罵》一文中也曾舉例說明了這種區別:!假如指著一個人,說道:這是婊子!如果她是良家,那就是漫罵;倘使她實在是做賣笑生涯的,就並不是謾罵,倒是說了真實。其中作為漫罵的“這是婊子”,就是一句直陳罵詈語。直陳類罵詈語與貶稱類罵詈語有所不同,它不似貶稱罵詈語那樣,明明知道對方的身份,偏偏有意加以貶低,作“降格”性處理,如《水滸全傳》中高太尉(即高俅)明知王進為八十萬禁軍的教頭,有官有職,卻偏罵他是“賊配軍”(元明時指發配從軍的犯人),從“教頭”到“配軍”,表現出明顯的貶抑性;而是靠直接指認或形容罵詈對象的性質或特征來形成罵詈,如同樣是《水滸全傳》中的“賊配軍”一詞,當林衝因高俅陷害被發配充軍到滄州被管營(即牢獄長官)罵以此語時,“配軍”就與林衝的身份相符,不再是罵詈語,體現罵意的就隻是一個評價和形容林衝行為或品性之壞的“賊”字,那麼,這裏的“賊配軍”就是直陳類罵詈語。
可見,同樣一個罵詈語,既有可能是貶稱罵詈語,也有可能是直陳罵詈語,要想真正弄清其歸屬,還須結合具體語境和罵詈對象的真實境況等多方因素來考慮決定。性語中的有些罵詈語,如娼婦、婊子、流氓等,表現的也往往是對罵詈對象的判斷和評價,因此它們又同時屬於直陳類罵詈語。因在“性語”一節中對它們有了很多分析和論述所以本節不再作專門涉及。直陳罵詈語首先是一些對於從事某種行業和某種身份的人如商人、士兵、書生、村民、和尚等的罵詈性稱呼。由於中國古代曆朝統治者和政治家都重農抑商,壓製商品經濟的發展,商人的社會地位也非常低下,所以出現了一些針對商人的直陳罵詈語,如前麵我們提至過的“奸商”一語,此外還有“賈豎”等。顏師古曾解釋“賈豎”說:“商賈之人誌無遠大,譬猶僮豎,故雲賈豎”。將商賈(即商人)與“僮豎”(即奴仆)並列比較,可以看出商人在當時人們心目中的地位是多麼低賤。這種“抑商”觀念作為傳統文化中的一個部分延續了很久,直到新時期的改革開放起始,還有人把一些率先經商的個體戶,不無鄙夷和罵詈色彩地稱為“倒爺”、“販子”等。當兵的,過去在國人們心目中的印象也是極不好的,民間有句俗語說:“好鐵不碾釘,好人不當兵。”對“兵”的歧視有很久遠的曆史原因,幾千年來,各個曆史時期的封建統治者為了自己集團的利益爭奪拚殺,戰火頻頻,戰爭過後常常是百業荒廢,民不聊生。而這一切災難的直接造成者就是受統治者控製操縱的軍隊士兵,因此廣大的平民百姓自然就會把滿腔的厭惡和怨憤集中發泄在他們身上,於是也就有了一係列罵“當兵的”的罵詈語,如丘八、兵痞、兵油子、赤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