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如果計算者將自己所想出的適合的數字帶入正確的公式或方程式的話,那就可以得到唯一的解答。可惜的是,人類並不是數字,所以無法隻照著計算的步驟進行。尤其是在有人類的集團的社會當中,更是如此。
尼可拉?培特羅夫已經理解到這個道理,但是魯西安?迪亞斯卻還未能理解。這並不是因為魯西安的資質比培特羅夫差,而是完全隻能歸咎於年齡和經驗的差異。魯西安和培特羅夫不同,他並不需要為了生活去工作,也沒有義務要去理會那些煩人的上級長官們。魯西安隻是用他那與生俱來聰敏的頭腦,以及受到死去的祖父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影響去陰謀籌劃操縱亞魯曼?裏彼耶魯。然而,卻因為亞魯曼出乎意外的個人主義造反,落到被人從背後踢進池塘裏的悲慘下場。雖然其他人也可能會碰到這種情形,不過,被那個愚蠢又懦弱的亞魯曼擺上一道,這對魯西安的打擊可不小。
魯西安一個人僵在一邊沉默不語。與其說是選擇這種戰術,倒不如說已經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如果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恐怕自身處境會陷入危險,連今後的活動也可能會不容易進行。
可是,就算魯西安不說什麼,他自己也知道是深紅黨的遊擊隊隊員們救了他的。在遊擊隊的隊員裏有人目擊到他和亞魯曼?裏彼耶魯會麵,在魯西安胸前的口袋裏也有自己的身份證。在賽安行星上,所有的“善良市民”都一定要把身份證帶在身上才行,所以他的身份證會被看到是一點也不奇怪。
“是迪亞斯老先生的孫子呀……”
知道受傷少年的真正身份後,琉霖頗有感觸地說著。因為魯西安還未成年,所以名片上也印有他父親的名字——卡洛斯?迪亞斯。是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兒子,賽安自治政府的閣員。就這樣,魯西安的身份暴露了。
“他會感激我們嗎?”
“這個嘛?不知道他會不會?”
奈德懷疑地回答。因為他以前也曾經救過其他人的命,可是被救的人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毫無任何報答感謝之心。像那個來自地球的少女依菩琳?斯格拉牡就是如此。不過,魯西安應該是比那個倔強的女孩,更會將人家對他的救命之恩記在心上的人吧。
頭和手腳都纏著繃帶的魯西安?迪亞斯少年橫躺在被單上,靜靜地望著下水道的天花板。姑且先不論他的內心感受如何,但是他麵對著拿著武器,將他團團包圍住的遊擊隊們,依然沒有任何恐懼感,這是很了不起的。但是說實話,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其實也沒什麼好稱讚的了。
這個事件的被害者現在在奈德他們的身邊,然而加害者的部分,因為奈德和琉霖幾乎目睹了整個“犯罪行為”的過程,所以他們也已經知道了加害者的身份。僅管他們認為整個事件是亞魯曼?裏彼耶魯主導的,但關於這一點,培特羅夫提出了他的見解。
“他雖然不是優等的哲學家,但勉強要說他是惡黨,倒不如說是被動且衝動的好人,結果就是做了這樣惡毒的事情。而他們的贖罪券就是——‘不是我不好,一切都不是我的錯。’這類的話。”
培特羅夫苦笑著聳聳肩,而奈德也是悵然若失地點著頭。早在賽安青年黨時期,他們就已經覺得亞魯曼?裏彼耶魯是這種人了。
“事實上應該是賽安的人才比地球上的人才還要豐富吧?像奇伊?裏彼耶魯和魯西安?迪亞斯這樣的嫌犯,在地球上我想沒有很多吧!”
“他們原本都是地球人喔!”
琉霖苦笑著說道。
培特羅夫手裏拿著狄卡?菲絲倒的咖啡,但他隻是讓咖啡的熱氣熏著臉,並沒有喝。
“雖然說不管是好人或者壞人,隻要人口多,人才就多是一種常識,但是隻要是有關於賽安的問題,賽安人就會比較認真的處理,所以才會感覺起來好像是賽安的人才比較多吧!”
喘了一口氣後,培特羅夫又再繼續說下去。
“正因為亞魯曼?裏彼耶魯看起來是一個單純的政治傀儡,所以自以為聰明的人都想要操縱他。沒想到最後消失的都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傀儡操縱者。”
“於是,最後就隻剩下亞魯曼?裏彼耶魯存活下來而已……對嗎?”
因為操縱傀儡的人不斷地替換著,最後總是剩下傀儡站在舞台的中間。然而,慢慢地傀儡也會忘記自己本來隻是個傀儡,接著就會照著自己的想法動了起來……
“聽了小培特的分析後,我覺得委員長好像怪物一樣,感覺不太好耶!”
“他是後來才變得更差的吧?琉霖。那個亞雷薩德羅?迪亞斯並不是一開始就是個怪物的喔。”
稍稍地捉弄了琉霖一下的培特羅夫笑了,好像是在報複琉霖一隻用小培特叫他。琉霖輕輕地攤開雙手表示無奈,就像是跟培特羅夫說真是怕了你了,就饒了我吧的樣子。
“我們都知道自己都不夠聰明,所以今後就不要再接近委員長了吧。對了,那個玩火自焚的迪亞斯家的寶貝,該怎麼處理才好?”
琉霖歪著脖子問。
“他已經知道這個地方了。”
“他隻知道是在下水道的某個地方而已,並不知道正確的位置。當然,也沒有必要主動告訴他。這麼做對我們雙方都好。”
培特羅夫如此回答。這是一個非常妥當的見解。大家並不可能將僅有十六歲、受了傷的少年殺害滅口,但要說服他成為自己的同夥又是太天真的想法。都已經將他從著了火的車裏救出來,所以也不可能就這樣將他棄之不顧。既然已經把他帶回來了,就隻好幫他把傷治好再放他走。
一直沉默不語的魯西安?迪亞斯聽到遊擊隊的人提到他的名字後,就再也無法繼續沉默下去了。他一邊在毛毯上稍稍轉動了身體,一邊對遊擊隊的人發出宣告。
“賽安行星是屬於我爺爺的。絕對不能讓你們這些蠻橫無理的人在那裏為所欲為。”
說完後,他用激動的眼神對上了深紅黨黨員們的每一雙眼睛。奈德、培特羅夫、琉霖、狄卡?菲絲和另外三個人的眼神中都好像在對魯西安說“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呀?”的樣子。終於,狄卡?菲絲也開口說話了。
“最近的年輕人都好恐怖喔!”
這句話並沒有遭到反駁。
“唉喲,少爺,我看您就好好休息吧!我們這些貧窮人還得要努力去工作才行呀。”
培特羅夫用結束這段對話的口氣說道。地麵上的情勢持續有所緊急變化,所以,“深紅黨”還是隨時要處於備戰狀態。從以前就開始策劃襲擊宇宙港的計劃,也將在近期內實行。所以,隻能將魯西安視為過去的亡靈,沒有空閑在這裏繼續戲弄他了。
當狄卡?菲絲靠近魯西安的時候,迪亞斯家的少年像是為了保持警戒似地動了一下身體。
結果這一動卻造成激烈的疼痛貫穿著魯西安全身,使得他忍不住小聲地哀叫了一聲。狄卡?菲絲就像是在照顧兒童病房內的小孩那樣,勸告著魯西安。
“我看你還是不要亂動比較好喔。安安靜靜地躺著休息,多吸收一些營養,這樣你才會好得比較快呀。我去拿濃湯來給你喝喔。”
魯西安心想,明明就是蠻橫無理的遊擊隊,幹嘛還裝親切呀。不過,他並沒有說出口。他也感受到自己的胸襟度量越來越狹窄。然而,對方講的也都是事實。在怎麼樣心急,暫時也隻能乖乖地待在這裏了。
Ⅱ
引發恐怖爆炸事件的直接凶手傑伯羅夫,和純白黨的幹部達尼耶魯?傑拉同一時間一起接受了思狄嘉中將的直接詢問。不過,一直都隻是不斷重複著曖昧不明的對話,也不算什麼真正的詢問。
“我不是配角。”
“嗯?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呀?”
思狄嘉的眼神為之一亮。不管他有何反應,在傑伯羅夫的心裏都不會認同他的想法。
“我說我不是配角呀。我是主角喔!很重要的人物。”
“這樣呀……”
思狄嘉完全沒有興趣知道在傑伯羅夫的內心世界裏發生了什麼糾葛。傑伯羅夫不斷地回想起當他在射殺獨裁者亞雷薩德羅?迪亞斯的時候,迪亞斯老先生對他指摘的那一些話。但是,傑伯羅夫已經完全失去理性,已經不知道該如何依照事情發生的前後順序,從頭到尾清楚明白地說明給其他人聽了。
“唆使傑伯羅夫進行恐怖爆炸事件的是奇伊?裏彼耶魯。目的是要報複將自己視為仇人的魯西安?迪亞斯。嗯,到目前為止都很合理。但是,奇伊?裏彼耶魯和魯西安?迪亞斯,到底哪一個才是站在地球的那一邊?哪一個才是與地球為敵的呢?”
此時思狄嘉中將的思路已經完全被單純化了,除了黑與白的二分法以外,已經無法訂立出判斷的基準了。然而,傑拉卻非常擅長將陷入這種精神狀態下的人物的思緒誘導出來,這種事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困難。抓準時機後,傑拉就用他那危險的兩麵刀片將思狄嘉糾結在一起的思緒繩結一刀兩斷、解開了。
“如果奇伊?裏彼耶魯是站在地球那一邊的話,他應該會向閣下您報告魯西安?迪亞斯是個危險少年才對。但是,他卻沒有向您通報。他既然對閣下您有所隱瞞,那也就是說他對地球軍懷有惡意。”
傑拉有時候說地球,有時候又說地球軍,他用這種會令人混淆不清的用語,其目的就是要讓自己的理論多少變得更有說服力,並順利地誘導思狄嘉的思考方向,讓思狄嘉能夠接受他的觀點。
“這樣呀?原來如此!”
思狄嘉猛點頭。對他來說,這也是自己喜歡聽且能夠接受的結論。
“以前的傑拉上校,現在的純白黨幹部。那個純白黨總書記亞魯曼?裏彼耶魯,也就是奇伊的弟弟,身為總書記的他,為什麼會毫不猶豫地告發他哥哥呢?”
思狄嘉還是會想到這一點的,他並不會輕易地完全相信傑拉的花言巧語。不過,傑拉也已經猜到會被這樣反問到。
“問得好!不過,我想您能理解大義滅親這句話的道理吧!”
思狄嘉再度點頭以示同意。
“不管如何,給奇伊?裏彼耶魯來個冷不防地一擊也沒什麼不對。這個時候,他一定在掩麵啜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