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順從地將水喝下去,溫熱的水滋潤著幹澀的喉嚨,帶了一陣難得的舒適。片刻後,李相夷突然蹙眉,一口混著血的水吐了出來,剛換的裏衣被染成一片淡淡的粉。
季恒一怔,正要拿起布巾擦拭,李相夷的身子卻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左手死死按在胃腹之間,指節白到泛青,臉上表情異常痛苦,身上也冒出密集的冷汗,將唇瓣咬的鮮血淋漓
季恒見狀,料定他內裏出血,顧不得再收拾髒汙,立即將人側躺著抱進懷裏,“孩子,吐出來,別忍著!”
話音未落,李相夷無力的嗆咳著,顫抖著,吐出一大口血來,緊接著又吐了第二口,第三口...
噴湧而出的血染紅了被褥,染紅了季恒的衣襟,有些噴濺後滴落下來,落在李相夷的眼角、眉心,襯得他整張臉愈發蒼白。
季恒大驚,守著他將淤血吐完,去院中端來一碗早已凍成冰的水,將冰塊砸碎,喂到李相夷唇邊
“把這個吞下去, 可以緩解胃裏出血”季恒柔聲哄勸道
李相夷呆滯的望著他手裏的湯碗和湯匙,渙散的眼眸突然寫滿恐懼,他本能地開始抗拒,拚命向後躲閃,奈何他早已脫力,季恒隻感覺到他身子微弱的顫動
季恒無奈,將一湯匙碎冰喂入他的口中,點住他咽喉處的穴道,強行讓他咽下去,一陣刺骨的冰寒落入胃中,助長了燒灼一般的痛感,痛到麻木,痛到痙攣。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眼中淌下一行清淚,彙入眼角那滴血漬,變為一縷殷紅,似血淚一般淒豔奪目
雪落無聲,寒梅獨香。
李相夷裹著薄衾蜷縮在床榻上,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潤,呼吸微弱而急促,額上布滿細汗,昏睡之中似乎很不安穩,眉宇皺的很緊。
窗戶沒關,一些細碎的雪沫隨風飄進窗欞,落到窗台上那一盆紅梅上,脆弱的花朵上壓了一層重重的雪,花瓣顫巍巍的將落未落,還有那隻冒出一點殷紅的花骨朵上凝了一層冰雪,仿佛一小簇被冰封禁錮的火焰,嬌豔的紅色變得無比蒼白。
“相夷?相夷,起來吃些東西吧,娘親做了你最愛的桂花蓮子羹”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接著有一股熟悉的幽香撲鼻而來。
“娘親,相夷怎麼高熱還沒退”又一個男童的嗓音響起,帶著幾分稚嫩。
“相夷啊,要吃點東西病才能好得快哦”
“相夷...”
李相夷茫然地睜開眼睛,夢境中溫暖華麗的殿宇頃刻坍塌,變為眼前這昏暗破敗,冷如冰窖的小屋。
“娘親...”他對著虛空處輕喚一聲,聲音嘶啞,喉嚨仿若被火灼燒一般痛。
忽地一陣寒風灌入,這聲微弱的呼喚湮滅在呼嘯的風聲中,李相夷被冷風激的一陣嗆咳,肺腑之間一片冰寒。
他支撐著坐起身,忍過一陣頭暈目眩,透過小窗望向院外。大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著,院子裏的石桌上放著三個籃子,那是守衛給他送的飯,每日一次,看來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已經昏睡三日了,是該...吃點東西了。
忽然,胃部一陣劇烈的絞痛傳來,他捂著胃腹處,又不自覺地將身子蜷縮了起來,一時像有團無名火在燒,髒腑灼熱無比,一時又像浸在冰窟窿中,寒徹入骨。他閉上眼,深呼吸,努力讓讓自己平靜下來,但身體越加的虛軟,迷迷糊糊之間又昏睡了過去。
“哐當——”門被打開,單孤刀提著食盒跨進門,見床榻上蜷縮著的李相夷,眉心一蹙,大步走過去,隻見他麵色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身子微微顫抖著,一縷頭發垂在側臉上,被冷汗濡濕,看上去乖巧又脆弱。伸手探了探額頭,果然高熱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