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江和江南地區出產的棉織品,不僅滿足本地市場的需要,而且廣銷華南、華北、東北和西北各地,並形成多種商品對流形式。江南和華北是棉花、棉布的對流。徐光啟《農政全書》概括明末時的情況說,“今北土之吉貝(棉花)賤而布貴,南方反是。吉貝則泛舟而鬻諸南,布則泛舟而鬻諸北”。如山東兗州地區所產棉花,“商賈轉鬻江南”,而江南常熟的棉布,“用之邑者有限,而捆載舟輸行賈於齊魯之境者常什六”。蘇州嘉定一帶的棉布,“商賈販鬻,近自杭、歙、清、濟,遠至薊、遼、山、陝,其用至廣,而利亦至饒”。江南和福建、嶺南地區之間,則是棉花、棉布和麻類織物等的對流。江南的棉花、棉布大量銷往福建。福建地區所需棉布“悉自他郡至”。而當地所產的苧麻織品又北銷江南和其他地區。惠安北鎮的苧布“行天下”;莆田出產的青麻布,“商賈轉販他方亦廣”。其中不少是銷往江南。廣東地區所用的冬布,“多至自吳楚。鬆江之梭布,鹹寧之大布,沽人絡繹而來”;同時,廣東出產的蕉布和黃麻布,也“為嶺外所重,常以冬布相易”。這種商品對流,密切了地區間的經濟文化交往,加速了江南棉紡織業的發展。
民間棉布染踹整理業的勃興
隨著棉紡織業和棉織品貿易的發展,明代的棉布印染業和踹布業蓬勃興起,十分繁榮。
明代的棉布印染業和棉紡織業一樣,也分為官府和民間兩個部分。
官府印染業原設有內織染局和外織染局,所需各種染料,如紅花、藍靛、槐花、烏梅、梔子等,都是每年向各地征派。但是,明代的官府印染業正在逐漸走向衰落。明中葉後,按規定原由織染局供應的某些產品,已無法滿足。如軍士服裝(印染紅、藍等顏色),原由有關司局供應實物,至嘉靖七年(1528年)改為每人折給銀七錢,由軍需部門向市場購買。
同官府印染業衰落的情況相反,明代民間的染料作物種植和印染業日趨興盛,尤其是在一些棉紡織集中地,印染業和踹布業獲得了更快的發展。
安徽蕪湖和江蘇京口(鎮江)是明代重要的印染業中心。當時有“漿染尚蕪湖”、“紅不逮京口”之說。江南生產的許多棉布和絲綢,往往在蕪湖染色後,再運銷其他地區。有個叫阮弼的徽州商人,在蕪湖設局治染,專門染布販賣,產品遠銷江蘇、浙江、湖北、河南、河北、山東各地。他不但在蕪湖設總局,還在一些城市口岸設立分局。
鬆江、上海一帶,隨著棉紡織業的不斷發展,印染業和踹布業也迅速興盛起來。明代時,鬆江、楓涇、洙涇(今金山)的大小布號多達數百家,而染家、踹坊也隨即多起來。踹布坊是在棉紡織業發展後,一種專為棉布進行整理加工的新興行業。主要是將漂染過的棉布砑光。砑光工藝最初使用於絲、麻織物,棉紡織業興起後,很快擴大到棉布。棉布屬於短纖維織物,表麵茸毛經過砑光後,即成為結構緊密、質地堅實而有光澤的踹布。不僅外形美觀,還可減少風沙塵埃的沾染。踹匠操作時,將棉布卷上木滾,置於石板,上壓千斤凹形巨石,操作者雙腳分踏巨石兩端,手扶木杠,來回滾壓,使布質緊密光滑。踹石則須用江北性冷質膩的好石頭。這種石頭踹布時不易發熱,踹後布縷緊密,不會鬆解。蕪湖的大踹布坊最注重用好踹石。上海的印染和踹布業也很發達。
隨著棉布染製業的興起,染色工藝和染料生產也有了新的發展。
明代,靛藍染色成為印染業中的一個重要部門。據宋應星《天工開物》一書記載,茶藍(菘藍)、蓼藍、馬藍、吳瓠鬼藍等五種藍草,都可提取靛藍染料。福建、江西、安徽、浙江不少地區,大麵積種植藍草。如福建大量種植茶藍、馬藍。當時有記載說,“閩人種山皆馬藍”;用馬藍草製取的靛藍“利市四方”人們把它叫做“福建青”。福州以南,號稱“藍甲天下”,產品遠銷全國。江西贛州人也“種藍作靛”,產品泛舟而下,銷往西北。安徽太平府,浙江歸安和江蘇儀征、六合等地,都大量種植藍草。明洪武年間(1368-1398年),官府還在儀征、六合兩地設立藍靛所,種靛藍以供染事。
對靛藍成分的認識也在不斷深化,當時觀察到提煉的固態靛藍中有隱約可見的火焰紅色,說明製造者已經注意到天然靛藍中有少量靛紅存在。而在歐洲,靛紅到18世紀才被當地人分離出來。
黃色、綠色的染製和染料生產,在元明棉紡織業興起後,也有了新的發展。除原有染料外,槐花、鼠李成為黃色、綠色染料中的後起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