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地區的棉花種植和棉紡織業有所發展以後,封建統治者不斷提高棉花、棉布的征課數額,擴大征課範圍。這種擴大主要是通過兩個辦法進行:一是在田賦負擔以外進行額外征派;二是把原來的科差、田賦或其他稅課改征棉花、棉布。
在田賦以外強行征派棉花、棉布,其數量、時限和征派地區,完全根據封建政權的需要來決定。有的是臨時性的,叫做“坐派”。明初,曾“坐派”山西布政司繳納布、花,以供大同鎮軍用。到中後期,這種坐派已相當普遍;也有的定為常例,必須按年照數繳納,叫做“歲派”或“額派”。
將科差、田賦或其他稅課折征棉花、棉布,也分臨時折征和常年折征兩類。元後期天曆元年(1328年)已出現用棉花、棉布代輸科差的事例。明初洪武三年(1370年),明太祖令鬆江府在秋糧內繳納棉布30萬匹。這是田賦折征棉布之始。此後直到明末,不斷有稅糧折布的事例發生。也有把鹽課折征棉布的。糧田可以植棉織布,將稅糧折征棉布,也說得過去。鹽場出鹽而不產棉,鹽課折棉布則毫無道理。更無道理的是將已經查明“不堪耕種”的“死堿地”、“沙堿地”的原有稅糧,也折征棉布。甚至把因水災收或因科則太高、加耗太多等原因拖欠的稅糧,也一律折棉征納。
在棉紡織業作為農家副業主體的情況下,田賦由本色米糧變為折色棉布,意味著封建政權對人民的剝削範圍開始由農業擴大到手工業,由主業擴大到副業。又由於農業生產主要由男子擔任,而棉紡織生產由包括老嫗和女童在內的全體婦女擔任,稅糧折征棉布,意味著封建政權的剝削對象由成年男子擴大到包括全體婦女,由農產男勞力擴大到全家老幼。也就是說,農民僅僅從事農業生產尚不足以承擔封建政權的田賦重負,還必須從事棉紡織手工副業才能應付。
由於封建政權對農民的賦稅剝削從農業擴大到家庭手工業,愈是棉紡織業發達的地區,農民的田賦負擔愈是沉重。鬆江地區有“衣被天下”的棉紡織業,所以農民從明初開始也就背上了“甲於天下”的重賦。
明太祖額定全國賦額時,各地賦則,每畝不過升鬥,而鬆江和蘇州、嘉興、湖州等府,每畝達七鬥五升;宣德(1426-1435年)時加至一石以上;到正統年間(1436-1449年)更超過二石。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鬆江耕地占全國的0.6%,而田賦占全國的4%。弘治十五年(1502年)最輕時,鬆江也是以占全國0.76%的耕地,負擔全國3.85%的稅糧。這一年,鬆江納糧百餘萬石,比福建全省繳納的稅糧還多。
如此沉重的田賦負擔,農民完全是依靠棉紡織業才得以維持下來。顧或《竹枝詞》“昨日官租科正急,街頭多賣木棉紗”,正是這種情況的真實寫照。明末徐光啟也說,鬆江明代的田賦比南宋增加了10倍。並非鬆江農田收入比其他地方多。鬆江百姓供百萬之賦達300年,而尚能生存下來,“全賴此一機一杼”,農民不僅依靠棉紡織業完納賦稅、準備衣被,而且靠之解決口糧問題。正德《鬆江府誌》在說明農民如何“以織助耕”的情況時指出,“田家收獲,輸官償息外,未卒歲,室廬已空,其衣食全賴於此”。烏泥涇和鬆江其他一些地方,隨著棉紡織業的發展,由原來的“衣食不給”的貧瘠之區,一度擺脫貧困,有的還過上了小康生活。但是,曾幾何時,封建政權日益加重的賦稅剝削,再次把人民推向了貧困和饑餓的深淵。
這種情況當然不限於鬆江,隻不過是鬆江更為典型罷了。“富者百人而一,貧者十人而九”,貧者“手不停機而終歲無衣,窮年仡仡而不贍其口”,是許多棉紡織區的普遍情況。
在封建賦稅的重壓下,棉紡織生產者在被迫最大限度地降低家庭消費水準的同時,最大限度地延長勞動時間,加大勞動強度。他們紡紗織布,幾乎是夜以繼日,通宵達旦。有記載說,太倉、嘉定農村,“機聲軋軋,子夜不休”。這與其說是棉紡織生產繁忙景象的反映,不如說是棉紡織生產者在賦稅重壓下拚命掙紮的寫照。同時,絕大部分棉紡織生產者被弄得一貧如洗,既無良好的工具設備,又無必要的流動資金,紡織生產隻能在逐日以紗易棉、以布易紗的方式下進行。
更悲慘的是那些終歲勞動所得,仍然不足以繳納租賦和償還債務的農民兼棉紡織生產者,不是鬻妻賣子,就是被迫離鄉背井,逃往他處。
如鬆江在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有249950戶1219937人,1到萬曆六年(1578年)減至218359戶,484414人,幾乎隻剩下三分之一。鬆江是棉紡織業最發達的地區,也是賦稅最重的地區,人口逃亡也最為嚴重。這是一個曆史的悲劇。
棉花栽培的進一步推廣
在明代,棉花的栽培,已傳播到全國範圍。清代在明代的基礎上進一步推廣。在那些尚無植棉習慣或植棉不普遍的地區,地方官府繼續采取督導措施,發放棉種,勸民栽種。如貴州許多地方一直不種棉花,當地官府即刊布植棉小冊子,並從楚豫兩省購進棉籽數萬斤,散發各屬,選擇適當地塊,教民栽種。在那些種罌粟(鴉片)而不種棉花的地區,則責令產除罌粟,改種棉花,也取得一定的效果。福建本是植棉較早的地區,但並不普遍,尤其是在江南的植棉業發展起來以後,更相對顯得落後,福州知府李拔等地方官吏,先在官署隙地試種示範,取得成效,然後進一步推廣。在蘇北、雲南等地,地方官吏也都相繼采取措施,推廣棉花種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