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小姐，聽說將軍一早回了府，現正在太夫人那裏請安呢。您更衣之後快過去吧。”芸香見散步回來的小姐身上頭上沾了些許桃花花瓣，雖然顯得十分嬌俏，卻未免有些不莊重。這也算是夫妻倆第一次見麵，總要收拾整齊些才行。
芸香是許相府裏的大丫鬟，對這位相爺忽然收下的養女雖然不太了解，但也還算忠心耿耿，一直盡心地輔助這位出身有幾分神秘的小姐。她見新婚之夜，小姐獨守洞房，很是擔心日後要如何在將軍府立足。幸好梁太夫人慈愛、夫人也和善親切，沒有讓她們主仆為難。這位小姐的氣量也很大，並沒有因此怨懟，反而是高高興興幹淨利落地孝敬長輩，操持家事。
梁府雖然家大業大，然而比起許相府的門庭幽深，倒也不算什麼。不過這位小姐並非是相府嫡出的本家小姐，難得能將裏裏外外也打點的十分得體，令人佩服。相爺曾囑咐過自己，要盡心盡力地侍候小姐，完成使命。具體是什麼使命她想不出——想來相爺急急忙忙認了一位養女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她隻有將盡心盡力這四個字記在心裏。
回到房中，芸香趕忙又喚上兩名婢女，幫少夫人更衣梳頭。少頃，從頭到腳煥然一新。少夫人起身，就見隨雲髻上花簪錦簇，身上華服流彩，豔麗奪目，竟比成婚那日還要隆重美豔。
芸香有意讓小姐顯示出美貌，好給將軍留下個深切的印象。當然，成婚那日的獨守空房也讓芸香記憶深刻，順便讓他悔上一悔——竟然讓這般嬌妻受冷落。
這邊是芸香的小女兒心態，不過青玉羅卻另有一番想法。她站在銅鏡前，打量了一番，不禁笑道：“這是做什麼，不過是在自己家裏，用得著這麼大張旗鼓的麼？”
芸香臉上一紅，小聲說道：“這是小姐第一次與將軍見麵嘛……”
其實也不是第一次，青玉羅心想，“換件日常穿的，不用這麼費事。”芸香還要勸，她笑道：“他冷落咱們，咱們也不用看重他，一還一報嘛。”
原來小姐是這樣計較的！芸香恍然大悟，心下覺得也有道理，兵法上不是說什麼欲擒故縱嗎？
青玉羅對這位夫君大人的印象，並非隻是成婚那日從蓋頭下麵看到一雙烏頭厚靴而已。早在京城與許師叔碰麵時，正好梁瑢進京受賞，她也湊趣換了男裝去看了看。那天京城的朱雀大道上真是摩肩接踵人滿為患，她挑了一處離得不遠的茶樓臨街座，就見旗幟鮮明的儀仗下，黑馬白袍的年輕將軍英姿傲然。因為與蠻兵一戰極為慘烈，折損了諸多上將，西北軍上下皆是一身素白孝服，肅然有序，哀而不傷。本來大街上人頭攢動，喧鬧不已，大軍儀仗路過時，竟驀地安靜下來，乃至鴉雀無聲。殺伐之氣與肅穆哀悼一起，混合成這位將軍的威嚴。青玉羅在茶樓之上看得分明，即使身為江湖中人也不禁暗暗讚許。
隨後，許師叔就提出了那個不情之請，她雖也猶豫一二，可到底少年心性，藝高膽大兼著對這位將軍的好奇，竟答應了師叔的過分請求。
不過新婚之夜獨守空房倒是意料之外，她本來還準備了迷藥打算灌暈掉這位夫君大人。可惜先讓人放了鴿子。
雖然殊途同歸，不過依照青玉羅的性子，她放倒梁瑢沒問題，但梁瑢敢放她鴿子——那就等著瞧吧。
芸香幫她重新換裝，選了件家常的鵝黃衫子白底繡裙。不得不說，小姐真是好樣貌，這般隨和的打扮更顯得俏麗清靈。
“小姐，這就過去吧？”芸香催促道，已經耽擱很久了，萬一又是什麼緊急軍報把將軍叫走了怎麼辦？
“急什麼？前麵來叫了沒？沒叫就不過去，咱們自己吃早飯。”她倒是不急，反正又不是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