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果過來了。王果檢舉過王蟲後,他就被王蟲攆出門了。王果已經二十多歲了,如果不是成分不好,他早都應該娶媳婦成家了。這個年齡的王果,被攆出家門能算個什麼事呢?更何況,隔壁就是紅杏就是巫香桂,從家門裏出來,他就留在了隔壁。前一陣兒,紅杏被王蟲派到了河堤工程隊修河堤,家裏剩下個十歲的枙子和癡呆了的巫香桂正好沒人照管。
王果是提了家夥過來的,一根扁擔,平時它承擔的是水擔子糞擔子,今天它要劈王蟲。扁擔也因為新任務而興奮,當它咬到王蟲的後背的時候,像第一次吃到人肉的野獸那樣嗷嗷狂叫。事實證明亢奮起來的扁擔是有鋼鐵氣質的,當王蟲被它打敗以後,他那雙見過鋼槍的眼睛也在它麵前露出了膽怯。
王蟲被王果打趴下了,但他及時地站了起來。不過也就是站了起來而已,除了勉強保住了一點尊嚴以外,他再不敢有別的作為。麵前的扁擔和王果都令他刮目相看,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的王蟲了。雖說麵前的王果酷似當年的王土,王果手上的扁擔也酷似當年他手上的那根扁擔,但現實將情景做了一個對換,現在拿扁擔的人是這個酷似王土的家夥,挨扁擔的人是他了。
他很慶幸自己的腰還沒有斷。這個時候這麼一點小小的幸運都足以使他振作起來,他畢竟沒有敗到全軍覆沒的地步。他試試自己的身子骨並沒有散架,把一泡口水吐地上,對王果說,你有種。然後他便出門去了,走的時候,力求走出一種雖敗尤勇的氣勢來。
他去找等二品了。他要求跟白芍離婚。他說,你是我們的證婚人,這事還得麻煩你。他說,我這輩子都是她害的,我再不甩掉她,我往後會更倒黴。
等二品很嚴肅,他說,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資格提什麼要求嗎?
他原本也是很嚴肅的,但在等二品的嚴肅麵前,他的嚴肅就變得縮頭縮腦,很害羞。他勉強不讓自己表現得太可憐,他說,我是犯了錯誤,但我的錯誤我可以改,跟白芍離婚也是我改正錯誤的一個表現。
等二品表達了他的恥笑。他說,我記得你跟我保證過,一定要改造好白芍的。但現在看來,是白芍改造了你了。他說的是事實,王蟲也覺得自己很墮落,他甚至附和著等二品一起恥笑自己,他說,我沒能染紅白芍,倒是白芍把我給染黑了。
等二品說,曉得自己錯了就好,你目前最要緊的事情是以一種誠懇的態度“洗手洗澡”,而不是跟白芍打脫離。
王蟲說,可是我必須擺脫她,否則我……
等二品說,你隻有在你的敵人麵前重新站起來,才能算是真正的勝利。
王蟲原本以為這一趟可以帶回來一個離自己的願望很近的結果,但事實上他帶回的卻是離自己願望更遠的結果。既然離不成婚,那他總可以把白芍攆出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