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3)

但枙子不答,連一聲“嗯啦”也舍不得給他。

他站到跳蹾上,做一副要過河的樣子,說,我去河那邊有點兒事兒,正好從這裏過去更近些。

枙子並沒有問,但他覺得有必要做一些解釋。

他蹲在跳蹾上洗手,把河水撩得嘩嘩響。他沒話找話,說這水開始變涼了,下河洗衣會凍手了。說這河裏洗衣服容易被衝走,他的衣服就被衝走過。說……

枙子又走了。她連衣服都沒洗完就走了。

再見到張久久的時候,紅杏覺得她看見了他的灰心。她想她必須幫這個年輕人一把,因為她幫了他就等於幫了枙子。

可她要怎麼幫呢?她決定找枙子好好談一談,她必須找準症結,才能保證正確處方。可是一點用都沒有,枙子根本不跟她談,不管她問什麼,她都一聲不吭。她拒絕就診。

紅杏沒有辦法,隻能憑經驗猜測。枙子一生下來就沒父親,這幾十年來她都沒正經走近過一個男性,紅杏猜想這個可能是最大的原因。而在性方麵,枙子更是連啟蒙都沒經曆過,她對於男人的了解,僅止於外表。紅杏琢磨該怎麼辦。枙子已經是老姑娘了,她不能再老下去,她必須在繼續老下去之前把自己交給一個男人。她比張久久更需要幫助。

李石頭並不把紅杏在水裏的拒絕當一回事,紅杏已經讓他摸到了親到了,他隻是沒能進一步深入而已。這就等於他已經成功了一半,他沒有理由放棄最後勝利。這一回他都沒想跟紅杏多囉嗦,夜深時才去敲門,門一開他就抱住了紅杏。他原本做好被紅杏拒絕的準備的,他知道女人都喜歡假裝正經。但紅杏並沒有拒絕。她隻是顯得有些不太願意,不那麼積極而已。他不知道紅杏在冒險,她想為枙子上一堂性啟蒙課。枙子就在隔壁,她剛剛才熄了燈。李石頭由於沒有受到拒絕而表現得更加自信,也更加放縱。紅杏隻把他當成一個配合自己上課的教官,所以他的表現很得她的讚賞。她不住地稱讚,好的,就這樣,對頭,就是這樣的,你做得太好了。她盡量放開聲音稱讚,這樣枙子就能聽得很清楚。在她的鼓舞之下李石頭更是放開了性子,他簡直是在喊。他說你才曉得我好啊,幸好還不算晚,現在曉得我的好也不晚……

如果母親這個年紀還不算晚,那枙子這個年齡又算不算晚呢?枙子已經三十歲了,這個年齡意味著她不得不把春華一點一點地交還給歲月,換回一把一把的角質層,意味著她比母親更需要愛情。她正在像一張過了期的年畫一樣暗淡下去,卻又因為已經過期而不被人問津。她的母親雖說幾十年來都荒廢著,但她曾經擁有過。如果她曾經擁有過還那麼害怕得不到,還要不知廉恥地去偷,那她又該如何呢?她偷人已經很羞恥了,可她還不檢點一些,還不管不顧地大把大把地揮霍著她剛剛偷來的愛情,一點也不怕別人知道了。枙子就在隔壁,她顯然忘了自己是一個母親了。要不她就是在嘲諷枙子。對,她就是在嘲諷。枙子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姑娘三十歲了,還沒有嚐到過愛情是什麼滋味,而做母親的,不光曾經擁有過,而且現在還在大把大把地揮霍。枙子能從紅杏的呻吟聲裏聽出她有多得意,多滿足,多自私,多麼不把別人放在眼裏。枙子的記憶裏沒有成年男人的性器官的印象,她從來沒見過,連一次不小心的遭遇都沒有過。這個責任應該由王禾來負,他是枙子的父親,如果他一直在枙子的身邊,枙子就有可能見到。姑娘在成長過程中需要父親站在對麵,她對男性逐漸濃厚的興趣需要找到一個載體,而且當她把這份關注交給父親的時候她才是最安全的。她可能會偷看父親小便,總有那麼一次她會成功。但王禾顯然失職了。枙子一生下來就見不著他,到現在都長成老姑娘了他也還沒有出現。

它好吧?李石頭一直在不停地問紅杏。

紅杏也一直在說,好啊!

他們似乎除了這句話,就沒別的話可說了。他們永遠都說不膩,可枙子卻聽煩了。枙子發現自己迫切希望知道他們一直讚美的那個家夥長什麼樣兒,但她的想象力受到了肉體的限製。在隔壁傳來的聲音和氣味的刺激下,她的肉體也正在積極提出它的想法和希望,心和肉體不再和睦,完全各顧各了。她覺得她的肉體很像這時候的母親,那個叫紅杏的女人,她很無恥,很淫蕩,很下流。她公然對她的姑娘進行嘲諷,她不可原諒。於是枙子開始懲罰肉體,她咬自己的手指頭、手臂,她掐自己的乳房、乳頭,她把乳頭拚命拉,想把它摘掉,她拚命蜷曲身體,想用嘴去啃自己的乳房,因為手上的勁兒太有限,她覺得對它的懲罰不夠。肉體在她的懲罰過程中卻越來越亢奮,大有不拚個你死我活不罷休的勢頭。她終於咬著什麼了,還是自己的手臂。肉體發出一聲尖利的喊叫。隔壁突然就安靜了,枙子聽到了兩聲唏噓聲。她知道那是母親嘴裏發出的聲響,是她在提醒對方注意隔壁。她這個時候才想起隔壁住著枙子,她的三十歲了還沒能嫁出去的姑娘。

枙子哭了。

紅杏成功了。

如果你希望一隻習慣了籠子的貓走出籠外來,你就在貓籠子外麵撒上貓薄荷。紅杏就是這樣做的,所以現在,你都不用費力地去喚,貓自己打開籠子出來了。

張久久做夢也想不到枙子會跟蹤他,她甚至沒有像他那樣,事先準備一個謊言把自己的真正目的遮擋起來。她直截了當地說,你要對我好。她說得很嚴肅,沒有半點兒玩笑或者留有餘地的意思。張久久發著怔,像沒睡醒的樣子。但他很快就醒過來了,他腦子裏有隻手掐了他一下,如果他再不醒,他就將遺憾終身了。枙子如果得不到他的及時回答,她就會毫不猶豫地退回去,貓薄荷給予的興奮時間是有限的,更何況危險更顯得重要。

張久久趕緊點頭趕緊說一定一定保證保證,要是對她不好,就讓雷劈了他讓電燒死他。那會兒我們花河老給電死人,即使是枙子這樣的人,也看見過那種慘狀。所以張久久覺得這樣的誓言夠勁。

枙子說,要一直都對我好。就是我老了,也要對我好。

張久久說,那當然那當然。張久久還想說很多“那當然”,如果枙子嫌不夠的話。

枙子說,我不是小姑娘了。枙子在提醒張久久,她給不了他最好的。她沒有因此而歉意,她隻是覺得有必要先提醒他,好讓他不要抱過高的希望,而且要把他的誓言落實在這樣的一個基礎上而不是他想當然的那個基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