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重陽街村心的岔路口僅半裏地,路有的草叢擺著四具屍體。
京口一霸被打昏的身軀,則衝倒在路對麵的樹林內,右肋有一道不算深的創口,血已經凝結封住創口了。
這裏,距他們被飛災刀逐走的現場不足一裏。
這是說,他們是接近岔路口才被殺死的。
鬼影邪乞與像貌威猛的靈劍周元坤,正不安地向俯伏在林的京口一霸走去。
他們已先檢查過四具男女屍體,看出四個人都是被一刀殺死的。
剛走進京口一霸,腳步聲急驟,無雙秀士帶了七個人,快步急掠而來。
鬼影邪乞一怔,伸棍擋住了剛想俯身檢查的靈劍周元坤,示意暫勿動手移動屍體。
“咦!兩位在此地殺人?”無雙秀士厲聲問。
鬼影邪乞久走江湖,認識這位稱雄江湖的秀士。
“藍小輩,你怎麼說話信口雌黃?”老花冷冷地說:“老花與周老弟,隻比你們早到一步,正在找尋這些人被殺的線索。
那四個已經死去多時,這一個還沒察看呢!你小不是沒知識的混混,怎麼一見麵就咬人入罪,像話嗎?”
“南宮兄,不能怪他情急,這些被害的人,是他的朋友,錯不了。”靈劍周元坤指指京口一霸:“至於這一個,翻過來辨明身分之後,也許能猜出是哪一方的人,說不定是凶手呢。”
老花突然俯身,將京口一霸的身軀翻轉。
“咦!還沒死呢!”老花訝然叫。
無雙秀士一聽人還沒死,急急搶近。
“是被打昏的,也許是撞樹撞昏了。肋下挨了一刀,沒錯。”靈劍周元坤不理會無雙秀士,一麵檢查一麵說:“救醒他就知道了。”
無雙秀士搶著動手,從百寶囊取出一隻瓷葫蘆,倒出些藥末,抹在京口一霸的鼻端,輕拍對方的麵頰,手掌也輕撫耳門。
京口一霸呼吸一陣緊,片刻便身軀一震,呀了一聲,雙目睜開了。
“怎麼一回事?”無雙秀士大聲問。
“哎呀!我……哎……”京口一霸想急急掙紮撐起上身,卻痛得鬼叫連天。
“鎮定些,說,出了什麼意外?”
“我……我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
“飛災刀殺……殺了彭前輩,我……我們帶了屍體逃到此地,眼角僅發覺有……有物閃動,我……我便挨了一擊,以……以後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飛災刀?你們找到他了?”無雙秀士一驚。
“是……是他找到我們……”
“你們五個人也對付不了他?”
“老天爺,一照麵劍……劍斷魂彭……彭前輩就……就完了……”
“飯桶一群!哼!來兩個人,先把他帶到村裏救治。”無雙秀士向同伴下令:“其他的人,跟我到那狗東西的田地附近搜他出來。”
一陣忙碌,人都走了,屍體卻留著。
“這沒教養的東西!他眼哪還有其他的人在?”靈劍周元坤衝無雙秀士飛掠的背影咒罵:“他能幸運地在江湖平安地橫行十餘年,一帆風順無災無殃,可能真是他祖上有德。”
“這次他向飛災刀挑戰,可能就有飛災了。”老花搖頭苦笑:“奇怪,他沒有任何理由找飛災刀,但他卻找上了,原因何在?”
“也許是怪飛災刀逼走了南毒,沒能讓南毒與路老哥拚個兩敗俱傷,所以遷怒飛災刀吧!”靈劍自以為是地說:“他這種一帆風順目無餘的人,是不會把飛災刀放在眼下的。”
“周老爺,有點不對。”老花老眉深鎖。
“老哥,有何不對?”
“飛災刀決不會偷襲,京口一霸卻是被人偷襲受傷的,甚至連人影也來不及分清。”
“這……他們人多勢眾,飛災刀……”
“人再多,飛災刀也不會偷襲。你看京口一霸的驚怖神情,分明事先膽都快嚇破了,不值得飛災刀偷襲。這件事有古怪。”
“你是說……”
“有人混水摸魚。”老花警覺地說:“所以,咱們必須提高警覺,以免枉送性命。”
“老哥說是的,咱們小心些。走吧!希望能先一步找到飛災刀開誠布公談談,不然,路老哥的日,難過得很呢!”
兩人急急南行,希望能找到飛災刀,化解藏劍山莊的劫難。
□□□□□□
飛災刀無意逃避,摸清情勢之後,敵我已明,用不著追查原因了。
山林到處都可以藏匿,搜尋的人必須分散,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假使碰上了,搜尋的人數不會太多。
無雙秀士隻帶了五個人,便敢放膽往南搜。
南麵,是汝河河穀,山勢下行。
站在這一麵的山頭,可以俯瞰東南三裏外,伸入河灣的一座小山,山頂平坦,光禿禿寸草不生。
南麵伸入河遊,居高臨下觀看,像是伸入河喝水的鴨頭。所以,土名兒就叫鴨頭山或雁頭山,反正鴨與雁相差不遠。
無雙秀士與五個好朋友,登上這一麵的山頭,恰好目擊鴨頭山頂上的大殺戮發生,卻無法及時趕往參與,眼睜睜看著爪牙們刀下斷魂。
好慘,十一個人,十一條活跳跳的鮮活生命,在刀下卻顯得那麼脆弱、無助、絕望。
是另一組追搜的人,大概是人數最多,實力最強的一組,十一比一,雙方實力相去懸殊。
他們搜到飛災刀了,飛災刀故意引他們追到鴨頭山地來屠殺。
沉叱聲,怒吼聲、瀕死者的慘號聲,甚至隱約可以聽到快速破風的嘯吟聲。
無雙秀士個人,站在山頭上發僵,己來不及趕去,眼睜睜看著同伴挨刀而無能為力。
“飛災刀,我與你誓不兩立!”無雙秀士向下麵的山頭狂叫:“你殺了我這許多朋友,你好殘忍。”
僅片刻而已,山頭上撒了滿地的屍體,鮮血觸目驚心,說慘真慘。
個人急瘋了,向三裏外的山頭狂奔。
□□□□□□
飛災刀渾身黑,黑得令人感到心發冷,令人想到黑夜勾魂的黑無常,想到不祥的瘟神。
他毫無感情地將十一具屍體,拖至一處堆處,似乎這些屍體不是人體,而是一堆木石。
當一個手握刀的人,在千軍萬馬廝殺了八年,踐踏過數萬具屍體,掩埋過上千上萬的人畜,那麼,他心目的人,形象已逐漸模糊,這是十分正常的現象,他決不會為了任何一具屍體而動感情。
而發瘋似的奔到的無雙秀土個人,卻激動得像瘋,冷靜與激動,形成強烈的對比。
飛災刀剛放下最後一具屍體,毫無感情地麵對狂奔而來的個瘋。
“你……你你……”無雙秀上被他陰森、沉靜、冷酷的神情驚住,止住衝勢,氣喘得說話不清。
“我等你調息恢複精力,定下心來。”飛災刀的語音堅定有力:“你們將麵對一場空前慘烈的搏殺。
我知道你們很了不起,都是在江湖闖出風光局麵的梟霸,所以我不會慈悲,我會用上全部致命的刀,這裏,今天,隻許一方活著離開。”
一個年屆花甲的灰髻佩劍人,總算冷靜下來了。
“為何要刀刀除絕?”灰髻老人沉聲問。
“因為你們要我的命。”飛災刀的答複簡單明了。
“太過分了,閣下。”
“你要和我講理?”
“這……”
“麵對你們這些自以為可以主宰別人生死,手有刀劍的瘋,唯一自保的金科玉律,是屠光你們。
閣下,你們受到一個女人的唆使,竟然糾合大批好手混帳追殺不休,我有權以血還血。所以,你不配講理。”
“我隻想和你談談,你卻以殺我的人來答複。”無雙秀士咬牙切齒地說:“你……”
“你這些人沒有任何一個有談的表示,你看你自己,這是談的態度嗎?不要自欺欺人了。而且,你我之間,沒有任何事可談的。”
“閣下……”
“不要多說,藍天成。”飛災刀聲如沉雷:“表麵上看,你們是前來見識兩雄火並的人。
事實的表現,卻是你們突然化零為整,突然結成一群有組織,有指揮,有強大實力的第三方,動機與意圖皆令人心懍懍。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搞些什麼陰謀,也不想過問追究,但找上了我,我會毫不遲疑地殺死每一個想殺死我的人。現在,你們要殺死我嗎?”
“你認為如何?”灰髻佩劍人也沉聲反問。
“你們必定要群起而攻殺死我。船到江心,馬行狹道;你們已經沒有選擇回旋的餘地,你們這些死了的朋友,也不允許你們有所選擇。
你們畢竟是些亡命匹夫,而非打江山奪社稷弄權謀的王霸人物。劉邦可以麵對要烹他老爹的楚霸王,臉無愧色地要求分他一杯羹。
你們不行,你們不能要求與殺掉你眾多朋友的仇敵結同盟。廢話少說,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一聲刀吟,刀出鞘映日電虹四射。
綠影掠登山頭,往飛災刀這一麵靠。
“李兄,他們是來混水摸魚的人。”周小蕙毫不遲疑地亮劍:“兩雄未能火並,他們遷怒於你,如此而已。算我一份,比二。”
“你給我走開,這裏沒有你的事。”飛災刀不客氣地趕人:“你不是藏劍山莊的人,你不配替路家對我施舍小恩小惠。你回去告訴路莊主,我的刀很利,砍不光他藏劍山莊的人,算我飛災刀栽了,滾!”
“你趕我不走的。”姑娘笑吟吟地說,不介意他的粗暴叱喝:“他們的人,已經再三向我挑釁,我也有權參與,不管你是否喜歡。”
“那我就先給你一刀。”
刀光一閃,斜肩疾落。
姑娘不閃不避,幹脆閉上亮晶晶的明眸。
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是無比的驚恐。
刀停在她的左肩上,她戰栗了一下。
“你給我滾開些!”飛災刀怒聲叫。
她感到腰帶一緊,身軀飛騰而起。
吃驚之餘,也欣喜欲狂,吸氣控腰連翻三匝,被摔出三丈外飄然落地,這才發現落腳在瀕河一麵的坡頂。
假使她再遠一尺,很可能就滾下十餘丈的坡底,掉落清溪滾滾的湍急河流。
飛災刀舍不得傷害她,這是最重要的事,也是令她芳心怦然,興奮欣慰的事。
無雙秀士激動的神情,總算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