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勺碰碗的聲響驚醒了沉默。趙忠信喝湯時喉結緩慢滾動,像在吞咽某種秘而不宣的罪惡。金鳳數著他吞咽的次數,當數到第九下時,男人突然開口:“給你三天時間。”
為了女兒受盡屈辱,找了20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卻不能去看望,好不容易脫了牢籠,卻依然不是自由身。金鳳的心沉到穀底,她抬起頭,眼中滿是哀求:“趙先生,您就多給我兩天時間吧,女兒滿月就被人偷走了,為了她,我……”
“為了她?她算什麼東西?我為你,放棄了多少生意,不要不知好歹!”趙忠信語氣冷硬,完全沒有當初的柔情蜜意。金鳳悲憤欲絕,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她不敢哭出聲來。
“你別管我什麼時候回來,看一下不過是個心願。你還要學廚藝呢,還要看家呢,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到家,你不在我怎麼過?”趙忠信板著臉說。
“不能多給我兩天時間嗎?”
金鳳還想哀求,但趙忠信打斷了她:“絕對不行!”
趙忠信的話音剛落,金鳳的心猛地一顫,仿佛被一把鈍刀狠狠地戳了一下。她抬起頭,眼神裏滿是複雜的情緒。二十年前,當她在電話中聽到桂鑫說女兒找到了,但需要錢贖回時,她的心情也是如此複雜。那種掏肝一樣的疼痛,那種急切又無助的煎熬,仿佛又在這一刻重現。
她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掙紮。一方麵,她渴望立刻衝出去,奔向女兒,去彌補那二十年的分離和思念;另一方麵,她又害怕這一切隻是一個夢,害怕再次失去女兒。她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那個在電話中顫抖著聲音答應桂鑫的女人,那個為了救女兒不惜再次賣身的可憐母親。她的心中充滿了愧疚和自責,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女兒,讓她受了這麼多苦。
此刻,趙忠信的“三天時間”就像是一個沉重的枷鎖,既給了她希望,又讓她感到絕望。她知道,這三天時間遠遠不夠,她需要更多的時間去彌補,去陪伴,去愛她的女兒。可是隻能在女兒那裏住一晚上。
她的心中充滿了對趙忠信的怨恨,怨恨他如此吝嗇,怨恨他如此無情,但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可這是自己的恩人,如果不是他,自己還在那個痛苦的深淵中掙紮。那是世界上最下賤的工作,那是生不如死的人間地獄。為了感恩,為了回報,為了有自由之身去找女兒,走出派出所的大門,趙忠信就捏住了她的身份證。
金鳳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她知道,現在不是哭訴的時候,低聲說道:“謝謝趙先生,我會盡快回來的。”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她知道,這三天是她唯一的機會,她必須抓住它,哪怕這意味著她要再次麵對趙忠信的壓迫和折磨。她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女兒在等她,她不能放棄。
趙忠信看著她,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別讓我失望,金鳳。記住,你永遠欠我救你出火坑的恩情。”
他的聲音裏帶著威脅和不屑,但金鳳已經不再害怕。她的心中隻有一個目標:見到女兒,哪怕隻有三天,也要讓女兒感受到她的愛。
收拾完餐桌已是深夜。金鳳跪在地毯上擦拭紅酒漬,趙忠信在書房打電話,隱約傳來“海關”“清關費”之類的詞。她盯著書桌底下的保險箱,墨綠色鐵皮上倒映著窗外的殘月,像隻嘲弄的眼睛。那裏鎖著她的身份證。去年冬天趙忠信從派出所領她出來時,曾用打火機燎過證件邊緣:“這種塑料片子,燒起來比紙慢。”
火苗躥起的瞬間,她聞到自己名字被灼燒的焦糊味——金鳳,多像娛樂城媽咪起的藝名,隻是少了些風塵氣。當然身份證沒有燒掉,但被這個男人收藏起來了。
“你要知道,這世道容不下幹淨人。”趙忠信突然歎息。金鳳抬頭,發現他正盯著自己鎖骨處的疤痕。那是被賣到南方娛樂城的第一天,媽咪用煙頭燙的“守宮砂”,後來趙忠信總愛在情動時啃咬這塊皮膚,說這是“鳳凰涅槃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