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位著名學者在另一篇譯作中的表現就沒有這麼優異了。他似乎掉入了我們的助動詞的“泥沼”,然後在期間掙紮,怎麼樣都無法爬上陸地。以下就是他另一首詩歌的英文翻譯,這首詩是其為表示對一位美國朋友的廣博學識的景仰讚賞而作,它同樣也是書寫於一麵扇子之上。這首詩的漢語原文就如同上麵展示的那首一樣精美文雅,其英語譯文如下:[7]
“To combine the reason of heaven, earth and man,Only the sage’s disciple who is can.Universe to be included in knowledge all men are should,But only the wise man who is could,I have heard doctor enough to have compiled the branches ofscience
And the books of Chinese and foreigners all to be experience.Chosen the deeply learning to be deliberated are at right.Take off the jewels by side of the dragon it as you might”
正如上文所示,中國的漢字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它們意欲表達的那些概念的“記憶和智力圖像”。它們蘊含和指示著其所代表的思想、意義,但與聲音和發音卻毫無關聯。一個漢字絕對不會給那些深感困惑的學生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暗示,也就是說,從形體上,你是無法得知它該如何發音的,而這一點也正是中國和歐美的書麵語言最根本的區別所在。漢語中,文字所勾畫出的是概念和思想,至於它如何拚讀,如何用於話語中則當分開另外再學。而我們美國和歐洲語言中的單詞或是說字母組合,更多指向的是其正確發音,而非其所代表的思想含義。
雖然漢語裏包含著各式各樣的思想概念,有著各種精細微妙的話語轉變,而且,可以說漢語中不少精確的觀念表述英語中是沒有的,但與此同時,我們歐美語言係統中出現的許多事物漢語中都缺乏表述它們的相關單詞,許多概念漢語中也沒有相關的語言形式與之對應,這僅僅是因為它們還沒有進入中國人大腦中的觀念體係中。譬如說,林林總總的科學方麵的語言和出現於我們的普通學校教科書裏的那些最為簡單的術語和詞組,你都無法在漢語中找到,因為他們對於科學和簡單的學習和研究的內容都不甚了解。
有一次,筆者根據美國國務卿的指示,給清朝的總理衙門(由所有內閣成員組成)發去了一份急件,請求他們為幾位海軍軍官提供某些特定的設備和協助。這些軍官奉命前來進行實地觀察勘測,以測定一條地磁副子午線的經度。筆者一個星期都沒有收到答複,然後他們派人送來了一便簽照會筆者說,攝政王和眾內閣成員將在第二天下午前來造訪,探問筆者的身體健康狀況。翌日,他們如約準時到訪,對主人(筆者)的身體狀況表現出了殷切的關心,但事實上在與他們打交道的10餘年的時間裏,筆者從未生過病,在一番詢問寒暄之後,他們才慢慢透露和引入了其此次來訪的真正目的。他們先是毫不吝嗇、極盡誇張地對筆者所發急件的優雅措辭和高度文采進行了各種讚美:“它風格簡單,天然去雕飾,行文結構明確清楚,語言表述精準確切,當代沒有任何一位中國本土學者能寫出比這更好的漢語文章了。”但是,說到此處時,他們稍稍遲疑了片刻,然後還是承認了自己的愚蠢和無知,因為他們其實完全不知道這封急件是什麼意思。他們能大概推測出它是在提出一個請求,但除此之外就是如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完全不解其意了。經過一個小時的解釋,雖說這些官員們顯然依舊無法對所謂的副子午線的本質有個清晰的認識,但他們還是知道了這項要求裏沒有包含什麼危險因素,或者是要他們去做什麼不明智的保證。他們毫無防備地承認說,對於這份急件的主要內容是什麼這個問題,整個內閣這一周分成了兩派:一個派係以財政部長為首,他(們)堅持認為它指的是檢疫隔離,因為其中包含了與霍亂相關的字眼;而另外一派以攝政王為首,他(們)則相信它說的是與炸藥槍相關的內容。他們來訪之後第二天,總理衙門就給出了一個最為謙恭有禮的答複,應允了此項請求。
熟知漢語是一個與中國人變得親近的前提,前文已經提到學習此門語言極其不易,然而,上文所描述的大家在學習漢語過程中都會遇到的種種困難畢竟不是不可逾越、不可克服的。隻要有充分的耐心,有精準的眼光,有夠強的記憶能力,任何人都可以掌握足夠日常生活所用的漢字,而達到這樣的水平也就足夠了,極少會有外國人想要成為精通這門古老而又有趣的語言的學者。而且事實上,隻要你有足夠的耐心去努力記住它們,有足夠的判斷力去正確運用它們,那麼即便是最為複雜的漢語習語都是有可能學會的。
學習漢語時,真正最大的包含於漢語自身的固有困難在於如何將它運用於會話中,這也使得徹底了解這一民族變成了一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再多的書本知識都無法讓你知曉該如何說這門語言,你必須看著一個“活著的老師”如何說,你才能跟著學會口語。在接受口語訓練時,你必須有靈敏的耳朵和極為靈活柔韌的發聲器官,才能學會正確的發音。其中最為嚴重的問題同時也許可以說是一個規則,那就是一個年紀超過了30歲的學習者無法學會正確的漢語發音,這是因為到了一定的年齡,人的發聲器官就會喪失一部分彈性。也有很多未到30歲的人雖付出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依然不能掌握漢語。10個會說漢語的外國人都未必有1個會發很普通的貓叫聲,雖然我掌握了這門技藝,但是在苦苦練習了17年之後,我依舊無法發出北京街頭巷口趕驢車的人們吆喝、催趕他們的長耳朵牲畜的那種聲音。而唯一令我得到安慰的是,據我所知,至今沒有外國人能發出這種聲音。
試圖找出一種拚讀方式去拚出所有漢語語音是毫無用處的。除去有一普遍特質[8]會影響漢語中的每一個詞語之外,這個特性在後文會談到,任何一種簡化歸納體係都無法覆蓋所有漢語語音,還沒有發現任何字母或是字母組合能夠準確地表示它們。而且就如你即將在下文看到的那樣,如若遵循一種隻是近似於準確的拚讀體係來表示漢語,那麼不管有多近似,它總還是會導致學習者們在說話時帶上一種特有的口音。一般說來,漢語元音的發音簡單、容易,輔音則很獨特,有些輔音的發音方法超出了外國人的發音器官所能到達的範圍。
那些最優秀、最專業的外國權威學者總是會在選擇什麼是與許多漢語語音最為相似的音標時產生分歧。比如說,該用j還是r來標示漢語中“人(man)”的發音,貌似就是一個永難解決的紛爭。事實上它的正確發音應該是介於兩者之間,而發出這樣的中間音對於外國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筆者曾在一次宴請一些美國和歐洲的漢語學者時,在席間一一詢問他們認為該如何用英文字母拚讀出“粥(porridge)”這個漢語詞語,筆者得到了以下各種答案:Chou、chow、cheu、chau、tcheau、djou、tseau。與此相同,“雞(fowl)”這個漢語詞也被英-中兩語的專家學者們音譯作了以下各種形式:Chi、ki、dji、kyi、tsi。而這所有不同版本的拚讀方式都是表示最普通、最尋常的“母雞(hen)”。
就如對其他世間萬物一樣,中國人對自己的語言也充滿了好奇。雖然他們似乎無法分清我們語言中以l、m、n和r為代表的流音之間的區別,當其努力講英語的時候,總是會混淆或是錯置它們,但當這些音出現在漢語中時,他們卻永遠能準確地加以辨別和運用。漢語中有很大一類漢字的首音可以拚作sh,還有另外一類,雖說相對前者較少,但也為數眾多的漢字的首音是必須將s、h這兩個字母對調,發作hs。
另外,漢語中那些首音如果拚作英文字母,應該寫作ch、p和t的所有字詞被分成了兩類。一類是送氣的ch、p和t,一類是不送氣的ch、p和t。如果你錯將一個不送氣音的t發作了送氣的t,或者與之相反,那麼你就會完全改變所說的詞的意思,即說成了另外一個詞。譬如‘tan’,如若其中的‘t’是不送氣音,那麼這個字的意思是“蛋(egg)”,這同樣一個語音形式,如果其中的‘t’是送氣音,那麼這個字的意思是“炭(charcoal)”。有一次,一位受人敬重的傳教士在眾多中國聽眾麵前做禱告時,將上帝稱作了“無所不吃的上帝”,他的原意實際是“無所不知的上帝”,但因為他將其中不送氣的ch發作了送氣的ch,所以才鬧出了這樣的笑話。還有一次,一位傳教士驚愕地發現一位聽眾在聽完他謙恭有禮的讓大家坐下的歡迎詞之後急匆匆地離開了教堂,這是因為這位傳教士原本是要對聽眾們的到來表示歡迎,但是因為口誤變成了告訴他們說你們絕對是進錯了地方。而這一次誤會產生的罪魁禍首則是一個送氣的t。的確,雖說不送氣音ch、p和t和我們語言體係中g、b、d的發音極其相近,但它們仍然不是完全一樣的。外國學習者試圖去發出這些語音,一方麵如若能夠學會無疑會讓自己能夠得到更好的理解,但另一方麵它們也行之有效地阻止了他們講標準的漢語,因為外國人很難標準地發出這些音。這個事實很好地闡明了漢語中某些語音之間極其精妙細微的漸變過程。
還有另外一個漢語語音的重要特性也值得注意,它影響了漢語口語中每一個字詞的發音,也讓所有將其歸納轉化為字母形式的嚐試都變成了白費力氣。在英語和大多數其他語言中,對於一個說話者而言,所謂的一個單詞的語音所傳達出來的就是單一的永恒不變的一個概念、意義,你講這個單詞時所使用的不同音調就隻是起了個表達詢問、輕蔑、諷刺、訝異、氣憤或是其他情感的作用,但是不管是以何種語調,通過這個單詞的發音所表達出來最基本、最核心的概念都一直是不變的。所以在我們的語言中,不管發這個單詞時是否是像生氣時那樣伴隨著一股突然爆發的力量,又或者是如同詢問時那般帶著上揚的轉調,抑或是有著其他什麼語調,“man(人)”始終就是“man(人)”。
但是到了漢語中,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在漢語裏,你說話的聲調就如同這個語音形式本身一樣,會影響、甚至是決定這個語音形式所表達的基本意義。即在決定說話者所要傳達的意思的時候,語調和語音形式是具有同等地位的合作夥伴,這兩者任何一個發生了錯誤都將是致命的,話者都將無法傳達出自己意欲表達的思想。在漢語中,如若你改變了聲音的聲調,那麼“人(man)”就迅即不再是“人”,“他”可能就變成了一種病、一隻夜鶯、一根胡蘿卜,當然在某一種特定聲調時,“他”就是表示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