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離魅蝶王的居所並不遠,當然這也是有一定目的,魅蝶王全程沒有和艾斯裏說半句話,似乎有心事,但他又不好意思去窺探或者打破這份安靜。
魅蝶王居住的尤樂林離艾斯裏的視線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一屯迷霧中。
艾斯裏出了尤樂林就一直很好奇,地上居然會有這麼美麗的地方,不輸仙境的原因是尤樂林中隻有歡聲笑語、你儂我儂,沒有唉聲歎氣、怨聲悔恨。
當初在尤樂林中艾斯裏詢問過魅蝶王為什麼四大守護神獸隻有她搬到這與世隔絕的清靜之地?魅蝶王的回答竟是那樣的輕浮和敷衍,“這裏安靜啊!”
他仔細思考過,的確也是。
如果世間都是幸福祥瑞之感,沒有怨聲載道的疾苦,沒有暴戾之氣的戰爭,那該是多麼清明之地,隻可惜他生錯了年代……魅蝶王告訴他,曾經有一刹那的光輝可以令世界靜止凝固在永恒燦爛的時間裏,是因為某個人放棄了他追逐理想的權利和機會,最終才走向衰敗滅亡。
艾斯裏始終不相信會有這樣的時刻和這樣的人,他揣在兜裏的洪荒斨金石這時發出了耀眼的金光,奪目的金光像是奮不顧身地從他身體裏飛迸出來。魅蝶王一時間臉色煞白,她認得這塊石頭,是那個人的神物。
“你的金石哪裏來的?”魅蝶王趕忙拾掇起落在地上如成精妖魔般一蹦一蹦的金石。
艾斯裏心裏亂啾啾的,不知道怎麼解釋,“你還給我,那是我的!”
他一步一個跳躍飛奔到魅蝶王跟前,企圖伸手橫奪,哪料魅蝶王一個逆時針錯位轉三圈給躲了去老遠,然後再仔細端詳著眼前手中的金石。
“你不說我是不會給你的……”因為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魅蝶王神經緊繃,紫青色的經絡散亂的遍布全身,刹那間她唇齒漸黑,一股黑血從她的耳廓滲出,還伴著堇色且直徑一厘米左右,裹著濃血不停扭動的蠱蟲一道流出。艾斯裏嚇得臉色慘白,聲嘶力竭著朝幾步外的魅蝶王怒喊:“扔掉它,快點。”
魅蝶王才不管周遭的情愫,一邊愜意地微笑著,一邊慢條斯理地說:“沒事,別擔心,寶貝。”
艾斯裏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幾盡失聲的他最終隻能看著那濃血如驚濤駭浪的海潮噴湧而出。除了蠱蟲,當中還夾雜著許多其他的雜質也一並傾瀉而出,這對久違未沐浴淨身的魅蝶王來說是莫大的救贖和超脫。
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十分鍾,魅蝶王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癱軟無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唇齒間的暗黑也逐漸散去,那烏黑的濃血在見到空氣後蒸騰成氣泡漫天飄灑,地上堇色的蠱蟲在經過無數掙紮後終究曝屍荒野,最後漸漸變成鑲嵌在碎石中宛如天然雛形的化石標本。
艾斯裏在一旁看得驚心膽戰,雙腿骨骼伴著秋千的節奏感上下搖擺。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拾起嵌有標本的石頭,魅蝶王卻高冷地撇過頭去,“當心別被寄生了。”
寄生?艾斯裏小心翼翼地盯著眼前這塊標本石頭,隻看見石頭中的蠱蟲仍舊扭七歪八地掙紮著,那不服輸的倔強倒令他欽佩有加。
“這是什麼蟲?”
魅蝶王顯然有些驚愕,她居然高估了這小子,連隻蠱蟲的形體都分辨不出來。
“陰陽蠱蟲。”
艾斯裏當然沒聽說過這種蟲子,因為年少時開始他隻學習騎射劍術,根本不懂這些五花八門的偏術,可好奇心驅使他一定要問個通透。
“這蟲怎麼會在你身體裏流出來?”他一想到剛剛那令人作嘔的畫麵,實在不忍直視;突然一股暗流從心底深處蔓延至喉頭,一陣苦澀後,喉嚨中幹澀麻癢,他知道是想吐。
為了不給魅蝶王造成難堪的形象,他強忍著緊閉身體裏幾乎快要炸裂開來的暗流之門。如果要給阿拿法報仇,那麼魅蝶王是他唯一也是最後的武器了!這麼想著,他似乎平靜許多。
魅蝶王看著眼前俊俏略帶扭曲掙紮的少年,此刻氣定神閑,她也明白自己不過是他為了報仇的一顆棋子,但是不管怎麼說,她還是想看“那個人“一眼再死。
有了這次的事情之後,艾斯裏把金石藏得更深了,完全都快及褲襠了。他對這塊金石的來曆、功效、魔力附屬還是有很多未解之處。
比如說:為什麼會帶他穿越到這個時空世界?又或者是什麼魔力把魅蝶王身上的蠱毒之術解除了?這塊金石為什麼在沃斯手裏?這一切都是個迷……
“你的蠱毒是哪裏來的?”艾斯裏走累了,側身靠在樹樁上休憩,暖陽高照,微風吹拂,枝蔓上的樹葉和著印在地上的影子一同左右搖曳,昏黃的光暈被密密麻麻的綠葉遮掩點綴,隻要抬頭仰望天空,那一望無際的蔚藍色便不再那麼孤獨寂寞。
從高空俯瞰,這一定是副唯美的綠水青山水墨畫,而他們則是畫卷中的點睛之筆。
魅蝶王思考許久淡然說道:“時間久遠,我也忘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今天破了詛咒,我都忘了有這麼一回事,因為千萬年來我都這麼過著,也活的好好地。”
艾斯裏很難想象一隻蠱蟲悄聲無息的存在在她體內千年萬年,而她卻渾然不知,依舊活的有資有色。一時間,他腦子裏翻遍無數的記憶碎片,卻終究沒有找到任何有關蠱蟲知識的記憶。
他猛地敲打了下自己的太陽穴,又捶捶胸脯,狠狠的罵道:“可惡!”
“你真的沒事嗎?”
艾斯裏看著上方坐在藤蔓上飄來蕩去如銀蛇般扭動的身姿,魅蝶王完全不以為然沉靜在自己獨樂的世界裏,她那曼妙的舞姿看得艾斯裏如癡如醉,竟心生向往一同扭動起來,隻是他的身板太硬,沒扭兩下,就聽到咯喀一聲脆響,疼得他歪著脖子雙手叉腰哎呦大叫。
魅蝶王依舊輕盈著步伐飛身上前,用手掐掐他的腰說道:“沒事,還好著。”
“怎麼會還好?我都疼的直不起腰了!”
無奈的魅蝶王嘖嘖幾聲皺著眉頭似笑非笑地撩起他的衣服,一個大巴掌拍過去,他瞬間就直起身。
“這……”艾斯裏有些不好意思。原來是餓了,所以脾胃虛空扭扭才會痛。剛剛魅蝶王那一掌往他的身體裏注入了靈力,暫時隻能填充他身體裏的空洞,達不到真正的緩解。
她心裏也考量了片刻,發現這周邊竟都是殘垣斷壁。雖有林木,但卻是死一般的寂靜,如冥界的九曲淒涼詭異,就是少了點妖邪的鬼魅淫笑和諂語。
“你是不是肚子很餓?”魅蝶王上下打量著瘦小的艾斯裏。對她這樣能活幾萬年的靈獸來說,他應該算是最小的生物了。
見身旁的女子用饑渴邪獰的眼神望著他,艾斯裏身子微顫,有些膽怯的向後退了兩步。小小的舉動把魅蝶王逗得開懷大笑,她心想這小不點還真是可笑,如果想吃掉他早就下手了,剛剛那表情也是故意擺給他看的,看他會有什麼反應。沒想到的是,這小子居然這麼膽小,真是信了。
“瞧你嚇的……吼吼。寶貝,我隻對肉質鮮美、皮嫩多汁的物種感興趣。”魅蝶王說著右手擱著下巴,雙眼骨碌碌轉,打量著艾斯裏的雙臂,“你呢……你這種皮糙肉厚的,我也隻是瞅瞅,送我,我都不要。”
她輕哼一聲,似是有些不滿。畢竟自己救了他還要被懷疑會不會下毒手,這良心也是給鬼啃了。
艾斯裏知道有些誤會,也不急於解釋,隻是淡淡地說:“我看見那斷壁上有株鬆樹,而且上麵結滿了鬆果,我們今天吃鬆子充饑吧!”
魅蝶王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高出,果然看見一株石縫中艱難求生的鬆樹,針葉中點綴著數以百計的魚鱗狀層次有序的鬆果,她倒也好奇這樣的東西怎麼能吃?
“你在這等著,我去去就來。”
魅蝶王縱身一躍,青光一閃消失在浩瀚天際,等她再出現時,已經矗立在枝椏彎頭處了。艾斯裏謹慎地望著高處的身影,心中忐忑不安。雖然知道她是靈獸,但也擔心枝椏的折斷聲會驚擾附近的狂野猛獸,畢竟他現在的靈力也隻是若隱若現,不能聚合。
他就這麼一直觀望著頭頂上的一舉一動,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偷偷向他靠近;也許是靈力的若隱若現吸引了附近饞食的魍魎鬼魅或是上古血獸。
一陣黑風從四處的石縫中溢出,一點點靠近穀崖中心聚攏,艾斯裏依舊饒有興致地盯著遠處鬆樹上飛來飛去的婀娜身姿,如水中起伏的波紋是那樣的優美……
等魅蝶王興致盎然地飛回來時,發現原地上隻留下掙紮過的痕跡,就連艾斯裏的氣味都快被驅散了。她來不及多想,扔掉手中的鬆果,發動自己的真身,那蝴蝶狀的羽翼鏜孔而起,呼扇著四周的空氣。
小小雕蟲技能還想難倒我?簡直不自量力!竟敢搶老娘的人,不要命了……
魅蝶王完全被激怒了,這是她平生第一次使用聚息的技能。
所謂聚息:是指通過強大的煽動力命令四周百裏內的氣息精魂聚集在她的羽翼下,供她調配認知和萬裏尋蹤。
她本不想動用這種極其耗費靈力的技能,但是艾斯裏是她唯一能見到“那人”的最後手段;如果連他都死了,恐怕這個世界上再也沒人能夠釋放這裏的禁錮了。
魅蝶王心如針紮般疼且萬分焦急,因為從聚來的精魂口中得知,是一股神秘莫測的黑暗力量悄無聲息地擄走了他。她一遍遍的問精魂們是什麼樣的黑暗力量,可精魂不是實戰體,他們隻能憑六感洞悉形勢,卻鎖定不了目標。
其中的一位精魂,也曾是一代梟雄的精英鬥士告訴她,這力量深不可測,不是這個世界所能對抗的,最好不要惹事。可魅蝶王心意已決,她是不跳黃河心不死。精英鬥士使出自己最後的靈源幫她追蹤,終於有了眉目,然而等待精魂的隻有是灰飛煙滅。
魅蝶王從不與人拜謝,一向恃才傲物、放蕩不羈的她麵對星光閃爍即將逝去的精魂,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委身拜謝;隻是點點的俯身叩首,雙手合拳,口中默念有詞,那如月光般璀璨明亮的小小光圈逐漸吞噬了精魂的軀體飄散開去。
她隻說了一句話,“保重……”
四周的精魂紛紛俯身拜別,他們尊敬眼前這位能呼風喚雨的神獸,是因為她很尊敬逝去的長者。所謂精魂無非就是超古代的戰鬥士,這其中善者升天成為精魂受人召喚汲取靈源,壞者墮落無縫地獄,受盡萬劫之苦再放回現實世界成為異獸。有的異獸會被馴化成坐騎,有的異獸則積善成德生成靈力化作靈獸,而魅蝶王就是靈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