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嗯?”漬抬起頭,正對上更那雙棱角分明的眼,雖然是眼梢高吊的狐眼,但是更的眼線卻很深,有點棱角分明的感覺,赭黃色的瞳子裏缺乏妖狐的媚感,卻多了另外一種魅。驚心動魄的美。

漬躲開更的眼神,回到:“睡醒之後覺得有血腥味,就過來了。”

“血腥味……”循著血腥氣息過來的嗎?更的唇角隱隱約約似乎稍微彎了彎,“你倒是更像個妖怪啊。”漬被更嘲笑了,被一向不苟言笑的更嘲笑了,自己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扭曲。

看到那張謹慎的臉上出現如此具有喜感的表情,更差一點就破功,在笑出來之前把頭扭向了一邊。

漬撐開雨傘。站在更的身邊,漬發覺更居然比自己高一頭還要多,一直沒有站在一起過,原以為自己不比更矮多少呢。

漬高舉著傘,把傘舉過更的頭頂。感覺到頭上傘的存在,更回頭,看見艱難地撐著傘的漬,看見她臉上的血跡。看形狀就知道是濺上的。

更從懷中掏出帕子,遞給漬,用目光指了指她的臉上。漬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點怪怪的感覺,接過更手中的帕子,在臉上擦過才看到是血。擦了幾下,看到帕子上不再有新的血跡抹下來,漬以為已經擦幹淨了。可是臉上還有一圈稍微幹掉了的血的痕跡,更從漬的手中拿過帕子,親自替她擦幹淨。

擦好之後更才發覺漬正紅著臉,視線不知該放往何處。

悔自己一時行為不當。

更收起帕子走到前麵,漬撐著傘要追上去,更卻丟下一句:“我不用。你先回去。”

漬撐著傘站在原地,看著更那淡紫色長發上鬆鬆綰著一根骨簪的背影走近濛濛細雨之中,越走越遠。

漬抬手用中指第二指節擦了擦自己的臉,轉身回去。

看著眼前兩個一模一樣的魂使,荒勾起唇角笑了笑。

身為魂使的記憶還在,靈力被全部收回的巨門依舊維持著人形。有記憶在,有意識在,就能夠維持人形,失去了最初記憶的自己,是否也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模樣了呢?那麼,成為魂使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模樣呢?或者有可能,就像某些靈魂一樣,自己隻不過是上一任冥王從身體中分離出來,創造出的“新的”靈魂?

自己現在的模樣也是上一任冥王以想象創造出來的嗎?

荒垂眼笑了笑,把魂使巨門的靈力賦予新的繼承者,新的巨門。作為繼承者的巨門在所有魂使麵前用自己的能力淨化來到陰司的死魂。荒接過新的魂使淨化過的死魂,完滿,潔淨。新的巨門已經能夠完全勝任魂使的工作了。

在得到其他魂使的認同之後,荒將上一任巨門淨化。巨門的記憶迅速在荒滿前展開,魂使漫長的曆史比起人類或者妖怪都要沉重,因為魂使負責淨化靈魂,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讀著往來者的生前記憶,而這些記憶會全部錄入她們的記憶之中。

這也是魂使和死使要由冥王來淨化的緣故,一般的魂使是承擔不起這樣厚重的記憶的。

看著手心中跟普通靈魂一般無二的的靈魂,荒走到橋上,放開手。巨門的靈魂很快和河中漂浮向輪回道的眾多靈魂混在一起,分辨不出來。

魂使們各自散了,繼續自己的工作。荒坐上橋欄,緩緩地靠著欄柱躺下去。

“不要看我。”荒閉著眼,對走上橋來的死使說。

“好。我不看。”蒼蕪閉上眼,唇邊眼角的微笑不曾消失。河中被淨化的靈魂不斷地向著輪回道漂流而去,這些靈魂將降落人間,誕生為新的生命,擁有各種各樣的人生。

魂使也好,死使也罷,誰都可以擺脫這份沉重,像普通的靈魂一樣在輪回中流轉,唯有冥王,永遠不可擺脫這枷鎖一樣的宿命。

上一任冥王是如何選中她的?

她不記得。

“呐……我是不是很狼狽?”荒抬著手遮擋在眼上,寬大的衣袖幾乎遮了整張臉,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隻是聲音裏隱約有些顫抖。

“不會。”蒼蕪睜開眼,輕聲說。

“哼。”荒隻笑了一聲。

在巨門的記憶和思想中有著對荒的不滿。

荒太任性。

任性。陰司裏任是誰都會這麼認為罷。冥王不好好呆在陰司,卻總是往人間跑,不是任性是什麼呢?

隻是……她還有多少時間呢?

上一任冥王為什麼不肯把冥王接任的事告訴她就消失了呢?上一任冥王……到底是怎麼選中她的?為什麼是選中了她?該怎麼培養新的冥王?還是隻要把力量給他就好了呢?

荒把手拿開,望著自己的手。

像人類一樣的手,掌心中也一樣有著掌紋,錯綜複雜。荒把手伸向陰司獨有的暗紅的天空,什麼也抓不住。總有某一天這雙手會漸漸失去力量,然後消失,自己也一樣。終將……消失。

荒從橋欄上一躍而下。卻迎麵碰上了走上橋來的逆雲。

“一個。”逆雲說。

荒愣了愣,看著逆雲臉前原本碎碎亂亂的赭紅色頭發稍微變得更亂了,伸手替他整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