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逆雲丟下這樣一句,從橋上跑開。

荒緩緩轉身,閉上眼,不動聲色地朝橋下扔下手中化出的一個新的靈魂。

“漬的手藝就是好啊。真好啊,更,每天都有這麼好的口福。”椎翎用他纖長的手指捏起一塊漬新做的果子丟到嘴裏。

漬不多言,隻是坐在一邊輕垂首,示意“您過獎了”。

“大好春光你到我這裏來豈不是浪費了?”更白著眼斜睨這個賴在他這裏的椎翎。

雖然從小的時候就是從同一個家族中長大的家夥,可是實際上從小到大,椎翎這個家夥都像更的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其他的妖狐都笑成更有兩條尾巴。椎翎那個家夥甚至像個白癡一樣,一點都不知恥地在人前拿著自己的尾巴笑稱那是更尾巴的尾巴,讓更大為丟臉。

從小到大,有什麼事的時候椎翎都會想著更,可惜跟椎翎有關的事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事。那個家夥在更身邊的時候就像個白癡一樣,有危險的時候都不會用法術,隻會大叫著“更,救命啊!救命啊,更……”大哭著跑向他。明明椎翎的法術一點都不遜於更,偏偏從來都不用,問他的時候他還理直氣壯地說他的法術要用來救更於危難之中。

話說更所遭遇的危難都是椎翎這枚白癡帶來的。

更從小就作為家族繼承人被培養著,而椎翎則是一個完完全全繼承了妖狐的所有壞習性的家夥,甚至不知羞恥地立誌讓更養著他。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可靠的家夥,在更跟整個妖狐族決裂的時候一如既往地跟隨著他,和他一起並肩戰鬥。

漬不解“大好春光”與“浪費”的意義,有些疑惑地看著椎翎。椎翎笑眯眯地捂上更的嘴巴,不讓更再說下去。漬沒有興趣繼續探究,椎翎怎樣是他的事,與她無關。她隻要做好她的本分就好了。

更扯下幾乎要把他窒息的椎翎的爪子,用腳把他蹬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把一杯熱茶朝椎翎潑過去。

毫無意外地,椎翎靈巧地躲開了,茶水潑了一地。

漬起身,拿布把地板擦幹淨。

椎翎指責著更的不是,嫌他亂潑水惹麻煩,最後還要人家漬去打掃。更冷眼看著椎翎,用他特有的低沉而和緩的聲音反駁:“你不躲開不就好了嗎?”

“嘖嘖,”椎翎揣著手靠著身後的木質牆壁,眯著眼看著更,“更你也有這麼無理取鬧的時候啊。”

“不要給別人的行為冠以你的名字。”

更總是這樣不露聲色地化解椎翎的語言攻擊,椎翎又總是鍥而不舍,真是感情好的兩個人。漬走到前廊,看到外麵的雨停了。

天上的雲緩緩破開,明媚的光照落下來。春草上的雨珠映照著陽光,熠熠閃閃,桃花上沾染著雨水,越發嬌嬈。看著桃花花瓣上的雨水緩緩彙聚到一點,泫然滴落,漬感到從未獲得過的平和。

椎翎回頭望見站在前廊的漬身上穿著略嫌過長的更的衣服,用他那聽起來有點撒嬌意味的聲音嚷著:“漬,去換衣服嘛。穿上那些我送你的衣服上我飽飽眼福嘛。”

更坐在幾前,用十分懷疑的眼神望著他:“你確定那些衣服不是從你玩過的女人那裏拿來的舊衣?”

聞此,椎翎撲到更身上仰起頭望著他,無辜,妖媚,淚眼汪汪。“更!你這麼說簡直太傷我的心了!難道美麗也是我的過錯?受人追捧是我的罪惡?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更麻木地把他從自己的衣服上揪下來扔到角落裏。

漬看了看身上穿著的更的衣服,稍微有些失神。

昨天更跟妖怪戰鬥的時候漬跑過去,衣服上沾了泥,因為她隻有那麼一件衣服,更就拿了他的衣服給她穿。那個人,雖然不是人類,卻對她這個人類如此照顧,雖然什麼也沒說,卻更叫她覺得溫柔。

漬抬起頭,看見更正看著自己,一愣,朝更躬了躬身,道:“我去洗衣服了。”說完跑開拿起昨天弄髒的衣服就跑出去了。

椎翎從角落裏走回茶幾旁在席上坐下,望著漬消失在門外的身影,悠長地說到:“昨天的戰鬥好像很慘烈呢。”

“沒什麼。”更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好像沒有任何羈絆。

椎翎淺笑著,“那種雜碎妖怪對你來說當然沒什麼。但是對於那個人類來說……她沒有害怕嗎?”

害怕了嗎?

她跑上山嶺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她了,最初也以為她會害怕得尖叫出來,結果她竟然隻是在那裏看著,雖然太遠,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但是並沒有從她那裏感受到恐懼。

比起這個,在那個妖怪的尾巴掃過來的時候她居然大聲喊出他的名字。

是在為他擔心嗎?

回想起昨天自己反常的舉動,更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平靜無波的心湖上仿佛刮過了一陣微風,雖無明顯波瀾,卻已經有了那樣的勢態。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那隻不過是個人類。脆弱的,狡詐的,人類。

更閉上眼,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是啊。誰知到呢。”

椎翎唇邊勾起一彎笑意,原本就妖媚的眼彎成新月,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