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順著門框倒流的瞬間，周衍擰開了102室的把手。腥風撲麵而來，三十平米的客廳中央懸浮著一具屍體——確切地說，是具被剔去皮膚的肌肉組織，暗紅色肌腱如同風幹牛肉般虯結，頸椎骨以反關節角度扭曲成問號形狀。
屍體正下方擺著台老式唱片機，黑膠唱片在血泊中勻速旋轉，播放著《致愛麗絲》的變調版。每當旋律行進到第四小節，天花板的吊扇就會切下屍體的一片肌肉，精準落在唱片中央的凹槽裏。
\"清潔標準：在血鍾停止前重組完整骨骼。\"機械聲從屍體空洞的眼窩傳出。周衍抬頭看向所謂的血鍾，那其實是具倒掛在窗框上的屍體，它的腸子垂落成鍾擺，十二截指骨釘在胃囊表麵充當刻度。
當周衍的軍刀觸碰到懸浮屍體時，整間屋子的光源突然變成暗紅色。他這才發現四麵牆貼滿鏡麵，每塊鏡子裏都映照出不同的屍體形態：有的被壓成二維平麵，有的分解成分子雲團，最右側的鏡中甚至浮現出他自己被開顱的影像。
\"還剩四十二分十七秒。\"血鍾的腸子突然加速擺動，窗外的黑暗開始滲入室內。周衍注意到每當吊扇切肉時，唱片上的血肉就會重組出新的肌理紋路——那分明是具正在逆向生長的屍體，被切割的次數越多，就越接近人類形態。
當他試圖用刀尖撥正一塊錯位的橈骨時，手腕突然被屍體的肌腱纏住。鏡中的影像集體轉向他，所有\"周衍\"都張開沒有舌頭的嘴，露出黑洞洞的喉管。纏在腕部的肌肉纖維開始分泌消化液，皮質表帶瞬間碳化成粉末。
\"錯誤。\"血鍾的腸子發出空襲警報般的尖嘯。
周衍忍著灼痛摸到屍體盆骨位置，那裏嵌著塊金屬銘牌——「標本編號1987，骨相重構進度71%」。他突然意識到什麼，轉身看向正在播放的唱片機。被切落的肉片在凹槽裏拚出的圖案，分明是人體骨骼的矢狀麵解剖圖。
當吊扇第七次落下時，周衍搶在肉片接觸唱片前用刀尖挑起。腐肉接觸空氣的瞬間膨脹成完整的肩胛骨，他順勢將其扣進屍體後背的缺口。隨著骨骼拚接的哢嗒聲，纏在腕部的肌腱突然鬆脫，鏡中影像全部恢複成正常反射。
血鍾的擺動速度開始減緩，但周衍發現窗外的黑暗已經蔓延到腳邊。那些粘稠的陰影爬上他的運動鞋，鞋帶自動解開後又係成死結。更糟糕的是，懸浮屍體的胸腔裏傳出心跳聲，暴露在外的冠狀動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脂肪層。
\"還剩十一分零三秒。\"
周衍扯下窗簾裹住雙手，將最後一塊骶骨推進盆腔。當脊柱完成銜接的刹那，整具屍體突然坍縮成灰白色粉末。唱片機發出卡帶的摩擦聲，血鍾的腸子齊根斷裂，十二截指骨叮叮當當地砸在地板上。
暗紅光源恢複正常，鏡麵集體爆裂。周衍彎腰撿起混在骨灰中的工作證，塑封表麵用血寫著「第七任清潔工林秋明」，證件照上的男人左眼位置是個血肉模糊的窟窿。翻到背麵時，他摸到三道凸起的刻痕——那是以人類指甲不可能達到的力度，生生刻進硬塑料裏的三個字：
**「別開花」**
走廊倒計時歸零的瞬間，周衍被強行彈出102室。原本青灰色的走廊此刻布滿蛛網狀血管，那些搏動的脈絡順著牆紙縫隙向樓上延伸。他口袋裏突然多出枚青銅鑰匙，匙柄雕刻著嬰兒蜷縮的形態，齒槽部分沾著疑似腦脊液的透明液體。
頭頂傳來鋼索絞動的聲響，周衍抬頭看見電梯轎廂倒吊在天花板上，顯示屏數字變成血淋淋的「-18F」。轎廂門縫裏垂落一截裹著白大褂的手臂，食指正以摩爾斯電碼的頻率叩擊金屬內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