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孩子們的癖似都無關乎“積習”,與大人們的癖究竟不相同。
一個人的生活過於窄狹單調與呆滯,最易使其習性作畸形之發展;一個人受壓迫太甚或生活太悲苦,最易發生心理甚至生理的病態:舊時代婦女之有怪癖者特多,實非偶然。
曾見一脾女有偷食癖做脾女的吃不著少爺小姐吃的好東西,因而偷了解饞,這本是有道理之致的事但此脾女情形有不同者她的老主人性格寬厚,少主人則力講自由平等之道,他們待她實在很好(後來送她上學校讀書,做了女學生)每逢吃東西,必有她的一份但是遞給她時,她總不肯接受她說:“我不喜歡吃這個”但背後她必想方設法,甚至冒甚大危險,偷食此拒而不要的東西。後來發現的次數多了,人人以為奇怪。一次同伴於閑談時問她何必如此她說:“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覺得偷的好吃些”說此話時,愁眉苦臉,若不勝重憂者又見一脾女有放火癖。她荷包裏老藏著一盒火柴。當她到柴房取柴時,她即將柴草點燃,看著火燒大了,她又嚇得大聲呼救早晨她在房中掃地,往往暗將帳子點燃,但隨即以手亂撲,並且急得呼號。在避人耳目之時,她總要放火,而且總把自己嚇得麵無人色,以至哭叫起初,人家不知道此即她自己幹出來的事,於
是疑神疑鬼,當是狐仙作祟,轟傳遠近但日子一久。
終於把她拿住了問她何以如此,她說不出道理。
馬腳漸露,此女時十六、七歲,聰明,伶俐,主人素來愛重說她出於頑皮無知,說她心裏藏著什麼怨恨,似都說不過去。
有一婦人吃飯,必須捧著碗,靠在門方上站著,才吃的下去;否則不能下咽若參加宴席,她隻能陪著坐坐,連筷子也不舉必待席散,她才到廚房裏盛一碗飯,籍點菜堆在上麵,慢慢的吃著,顯得香甜無比若出外赴席,亦必回家再吃她發覺人家有意的看她吃飯,必羞的狼狽而逃因此她躲到偏僻處的門上去吃的時候多人家拿她取笑,她即說:“各有各的脾氣,少見多怪的!後作主人的偏房,有一年老仆。”
此人脾女出身,後又扶正婦,經常倚坐著打磕噸,為正當的睡覺;除非重病不得已,從未上床躺著睡過坐以打噸的地方,最好是門階上,舊式床的腳踏上,否則短腳凳上亦可坐高凳難得佳眠,平躺著則不能合眼又此姬喜食瘟豬肉及腐臭黴爛之菜,簡直嗜之如命若聞何處何家棄有死豬及腐爛敗味不堪人口之菜,必跑去設法弄來,雖有要事在手亦丟開不顧。
在太太們,潔癖怕是最普通的癖我的一位寡嬸,除一貼身脾女外,不許任何人進她的臥房即此脾女,亦須確有必要之事,始許脫去鞋子進去,立刻就須出來;閑常輕易不許人房,不脫鞋不許人房人至其家,除遞來的茶碗外,任何物件,即如桌子、凳子、門扇、牆壁之類,也最好不要隨便用手去摸或動。她很愛我。一次她生病,叫我去給她看看;但我不肯脫鞋,結果竟蒙特許此是除那脾女外,第一個人進她的房,而且是空前絕後的一次有人穿著鞋進她的房又一新式太太,出身貴家,愛潔成癖每日洗臉洗手,沒個遍數;這不必細說今舉一事為例:一日,與其丈夫家人等閑坐談笑,她的丈夫說了一句話調侃她她即起立,一邊嬌慎地說:我要打你!我要打你!
一邊走人房中,皂洗手一次,走出來,在她丈夫身上輕輕拍了一下,再到房裏以香皂洗手一次,而後始像做完一件大事,含笑歸坐,還有一位太太嫌惡許多東西,雖對並非不潔之物亦然後來最使她嫌惡的是落下的毛發之類若見地上或桌上有一根落下的頭發,她即夔額瞪眼,以手緊捂其嘴,失聲驚呼:“啊喲不得了!一根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