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蘇東坡與陳季常—鄭重建(1)(1 / 3)

提起麻城歧亭杏花村,我們就會聯想到被譽為“千古第一文人”的宋代大文豪蘇東坡。在歧亭杏花村與蘇東坡之間,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紐帶人物,如果沒有這個人物,歧亭杏花村就會與蘇學士失之交臂,就不會產生麻城人至今仍津津樂道的這一段文壇佳話。這個人物就是當年隱居歧亭杏花村的“龍丘居士”、“方山子”陳季常。

遐邇聞名的《方山子傳》

在《蘇東坡全集》、《古文觀止》這些典籍裏,我們可以讀到一篇膾炙人口的人物傳記,這就是蘇東坡為友人陳季常撰寫的《方山子傳》。傳曰:

方山子,光黃間隱人也。少時慕朱家、郭解為人,閭裏之俠皆宗之。稍壯,折節讀書,欲以此馳騁當世,然終不遇。晚乃遁於光、黃間,曰歧亭。庵居蔬食,不與世相聞。棄車馬,毀冠服,徒步往來山中,人莫識也。見其所著帽,方聳而高,曰:“此豈古方山冠之遺像乎!”因謂之方山子。

餘謫居於黃,過歧亭,適見焉。曰:“嗚呼!此吾故人陳慥季常也,何為而在此?”方山子亦矍然問餘所以至此者。餘告之故,俯而不答,仰而笑。呼餘宿其家,環堵蕭然,而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餘既聳然異之。

獨念方山子少時,使酒好劍,用財如糞土。前十有九年,餘在歧山,見方山子從兩騎挾二矢遊西山,鵲起於前,使騎逐而射之,不獲,方山子怒馬獨出,一發得之。因與餘馬上論用兵及古今成敗,自謂一時豪士。今幾日耳,精悍之色,猶見於眉間,而豈山中之人哉?

然方山子世有勳閥,當得官,使從事於其間,今已顯聞。而其家在洛陽,園宅壯麗,與公侯等。河北有田,歲得帛千匹,亦足以富樂。皆棄不取,獨來窮山中,此豈無得而然哉?

餘聞光、黃間多異人,往往佯狂垢汙,不可得而見,方山子儻見之歟!(《古文觀止》下冊)這篇傳記意思是說,方山子年輕時,仰慕朱家、郭解的為人,鄉裏間有俠義的人都很推崇他。成年以後,便改變了以往的誌向,刻苦讀書,想以此在當世建立一番功業。但是始終得不到賞識。晚年便隱居在光州、黃州之間的一個名叫歧亭的地方。他住的是茅草屋,吃的是粗茶淡飯,不和世人來往。他拋棄了車馬,毀掉了原來的帽子、衣服,步行來往。山裏的人沒有誰認識他。見他戴著方形而高高突起的帽子,就說:“這豈不是古代方山冠遺留下來的樣子嗎?”便叫他為方山子。

蘇軾被貶來黃州時,路過歧亭,恰巧遇見了他。蘇軾驚奇地說:“這不是我的老朋友陳季常嗎?為什麼在這個地方?”方山子也驚奇地詢問蘇軾到這裏來的原因。當蘇軾把原因告訴他後,他先是低頭沉思,然後抬起頭來笑,請蘇軾到他家去住宿。他家四壁蕭條,空空蕩蕩,沒有什麼東西,但是他的老婆、子女、仆人都很安心滿意。

方山子年輕時,縱飲任性,喜歡擊劍,揮金如土。十九年前,蘇軾在歧山,曾見方山子率領兩個騎士,掛著兩袋箭,到西山去遊玩。前麵有一隻鵲兒飛起,方山子叫騎士追上去射它,射不著。方山子策馬衝向前去,一箭便射中了。因此,兩人便在馬上談論起用兵之術和古今成敗的道理,他自認為是一時的英雄豪傑。如今過了多少年了,他那精悍的神氣尚流露在眉宇之間。

方山子出身於世代有功勳的家庭,應該可以做官。如果他一直在官場裏做事,現在已經顯赫有名了。他的老家在洛陽,園林屋子雄偉富麗,和公侯的人家一樣。在河北還有田園,每年可得到綢緞上千匹,也足以享受富裕快樂了。可是對於這些他統統拋棄不要,獨自來到深山窮穀裏,如果他無一得之樂,能這樣做嗎?

最後,蘇軾感歎道:“我聽說光州、黃州一帶有許多才能卓異的人,常常假裝癲狂,渾身汙濁,但是我無從見到他們,方山子也許見過他們吧?”

凡是熟知蘇東坡詩文作品及其生平的人,都知道他生前是很少為人寫傳記的。在存世的2700多首詩,300多首詞,4500多篇各類文章中,收錄進《蘇東坡全集》裏的人物傳記僅僅隻有11篇,而《陳公弼傳》、《方山子傳》列其首,足見陳季常父子受到了蘇東坡特別的青睞。作為一代文化巨匠,在蘇東坡66年人生旅程中,他結識的朋友遍及天下,數不勝數,然而能從青年到壯年到老年,從富貴交到患難交到莫逆交者,都非季常莫屬,這正應了“相交滿天下,相知能幾人”這句老話。

《古文觀止》在《方山子傳》後附評點說:“前幅自其少而壯而晚,一一順敘出來。中間‘獨念方山子’一轉,由後追前,寫得十分豪縱,並不見與前重複,筆墨高絕。末言舍富貴而甘隱遁,為有得而然,乃可稱為真隱人。”作為今天的麻城人,我們為蘇東坡能留下《方山子傳》這篇珍貴的文字而感到格外的榮幸,也為蘇陳之交中那份流露於傳外的真情而深深感動。

蘇東坡與陳季常父子的交往淵源

按《方山子傳》中提到的“餘謫居於黃”、“前十有九年,餘在歧山,見方山子……”等語推斷,這篇傳記應是蘇東坡在元豐五年(1082年)前後所撰。因為,宋嘉祐六年(1061年)十二月十四日,蘇東坡到陝西鳳翔府任簽判,時任鳳翔太守為宋選,字子才,鄭州滎陽人。嘉祐八年(1063年)正月,宋選罷鳳翔太守,繼任者即是陳季常的父親陳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