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州在於成龍的悉心治理下,很快就呈現出轉衰為榮的局麵。康熙八年(1669),於成龍離合州遷任黃州府同知。於成龍去任不久,州民立生祠於藥市街紀念,《合州誌·宦績》中記載:“於成龍……居官清正廉明,多善政,州人號於青天。”
三鎮歧亭
康熙八年(1699),於成龍因功遷黃州府同知,鎮守歧亭,時年五十三歲。
這裏順便說一下清代有關官製。
清代省與州縣之間設府,知府一人,統管幾縣。佐貳官員有同知、通判,分掌督糧、緝捕、水利等事。知府以下分駐境內各地的官員,自成行政單位者,稱為廳,是府屬的機構。廳有直隸廳與散廳之別。直隸廳與府同級,長官稱同知、通判。州也分直隸州和散州。直隸州是直屬布政司管轄的,其規製與府同;散州是府屬的地方行政單位,其規製與縣同。如果進行類比的話,直隸州相當現在的省轄市,散州則相當於現在的縣級市。不過,這裏所謂“相當”,也隻是大致相當,古今機構與官員的級別設置不同,很難完全對等。另外,當時直隸州知州(正五品)比知府(清初為正四品,乾隆十八年改為從四品)級別低,而散州知州(從五品)比知縣(正七品)級別又要高。四川合州係散州,而黃州同知為正五品官員,因此,赴任黃州同知,於成龍官職升遷了一級。
同知係知府屬官,即郡丞,可稱左堂(同知、通判與知府合稱“三堂”,知府為正堂,同知為左堂,通判為右堂),按古製亦稱司馬,其職責是協助知府執掌一州政事,主管一地之治安,一府之中,其地位僅次於知府,故設於歧亭的同知衙門被稱為“二府”。
為什麼要在歧亭這地方設“二府”衙門呢?首先是由於這裏地理位置特殊。黃州東連廬皖,北接光固,而歧亭地處光黃要道之上,在麻城縣西七十裏,是麻城的西南門戶,與黃岡(今與歧亭相鄰之新洲原屬黃岡)、黃陂、黃安三縣交界,曆來為守淮要鎮。清人王元士在《歧亭古跡考》中說:
“歧亭古廢縣,處麻治極西之境,與岡陂安三邑接壤,北距光二百餘裏,南距黃一百餘裏,故曰光黃間。前明嘉靖時,盜起西山,駐捕通判羅瑞登築城,約周五裏,五門二十八敵樓以守之。清易以同知分鎮,則歧亭雖非重鎮,亦楚黃之扃鑰也。”
其次是這裏盜風盛行。據《清史稿·於成龍傳》雲:“歧亭故多盜,白晝行劫,莫敢誰何。”一個“故”字,點明了歧亭多盜的曆史由來已久。明代也正因距縣治太遠盜風難煞而將黃安從麻城分出建縣,以減小維護治安的難度。可是,黃安建縣後歧亭一帶的治安狀況更糟。這裏多山,便於作案前後的隱形;又是水陸要津,便於作案前後的匿跡;再加上四縣交界之地,官府的打擊力度、防治部署不易統一,故而歧亭一帶盜風更熾。明代在此設捕盜通判,清改黃州同知駐之,兼理黃岡、麻城、黃安三縣事務,既說明官府對處於特殊地理位置的歧亭之重視,也說明此地曆來難於治理。
那麼,初至黃州這多盜之地的魚米之鄉,於成龍心情如何呢?他在《初至黃郡與友人書》(見《於清端政書》卷2,以下《於清端政書》簡稱《政書》)中說:“天下有極苦之地,居之久而不為苦者,羅城合州是也;天下有不苦之地,入其境而即為苦者,黃州是也。”這時,他所苦惱的還不是治盜的難處,而是保持清廉本色的難處。因為在羅合極苦之地為官,能得到上司和下屬的體諒,自奉清廉,與百姓同苦,“無複官民禮”,可為良吏;到黃州則不然,“居郡丞之位,履文物之邦,署宇嚴肅,役胥羅列,士民聚觀,耳目雜還。狐裘黃黃者,同寅也;衣裳楚楚者,屬邑也。蒞斯土者,主尚可布衣而步行乎?仆尚可以挑水而運柴乎?為之治其執事,備其傘蓋,繁其交際,鹹借貸以應,而冷署如冰,下無以為德,上無以為功,五窮環至,應接不暇,如之奈何!此居不苦之地而適為苦者也。”這是從作廉吏之難的角度來說至黃州之苦。
他到歧亭之後,曾寫過一首《滿庭芳》(見《政書》卷8)記錄自己的心情:
脫卻蠻煙,奔離蜀道,三年又到光黃。生來命薄,才力比誰強?眼見此身已老,消磨了、多少疏狂。百年裏,有幾人跳出,傀儡逢場。思量,還故裏,簞瓢陋巷,澹泊何妨?任隨緣過日,說甚彭殤!幸遇杏花赤壁,訪古跡、感慨悲傷。尋兩地,半邱荒草,一望白雲鄉。
看得出,這首詞是步蘇軾《滿庭芳》(《蘇軾詞選》)原韻而作的。蘇軾原詞是:
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幹忙。事皆前定,誰弱又誰強。且趁閑身未老,須放我、些子疏狂。百年裏,渾教是醉,三萬六千場。思量,能幾許?憂愁風雨,一半相妨。又何須抵死,說短論長。幸對清風皓月,苔茵展、雲幕高張。江南好,千鍾美酒,一曲《滿庭芳》。
蘇軾這首詞以議論為主,具有濃厚的哲理意味,同時也有強烈的抒情色彩。全篇援情入理,情理交融,現身說法,直抒胸臆,既充滿飽經滄桑、憤世嫉俗的沉重哀傷,又洋溢著對於精神解脫和聖潔理想的追求與向往,表達了詞人在人生矛盾的困惑中尋求超脫的出世意念,可謂一曲生命的覺醒之歌。從詞中所表現的內容來看,它的寫作年代當為蘇軾謫貶黃州之後。這首詞與蘇軾另一首《滿庭芳》(《蘇軾詞選》)同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