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野蠻”和“愚昧”又有聯係,“野蠻”中“愚昧”成分居多,也有不愚昧的“野蠻”。學文化是因為過去沒有文化,學了文化把“愚昧”去掉了。講文明禮貌是過去不文明,有一些野蠻。提倡文明禮貌,把“野蠻”的成分去掉了。
龐樸先生在《文化結構與近代中國》一文中提出了一個觀點,即認為文化可以包括人的一切生活方式和為滿足這些方式所創造的事事物物,以及基於這些方式所形成的心理和行為,它包括物的部分,心、物結合的部分和心的部分。我認為是搔著了文化的“癢處”。
應該特別注意文化的起源和交流問題。文化、文明的起源是多元的,不能說世界上的文化是一個民族創造的,文化的產生不是一元的,不能說一個地方產生文化。否定文化一元論,並不是否定文化體係的存在。所謂文化體係是指具備“有特色、能獨立、影響大”這三個基本條件的文化。
從這一前提出發,世界文化共分為四個大的文化體係:中國文化、印度文化、伊斯蘭阿拉伯文化、希臘文化。希伯來文化很難成體係,不是屬於伊斯蘭文化的先驅歸入伊斯蘭文化,就是和希臘文化合在一起,所以不是獨立的文化體係。這四個文化圈內各有一個占主導地位的影響大的文化,同時各文化圈內各個國家和民族之間又都是互相學習的,各大文化圈之間也有一個互相學習的關係。承認文化的產生是多元的和承認有文化體係是不矛盾的。
文化一旦產生,其交流就是必然的。沒有文化交流,就沒有文化發展。
交流是不可避免的,無論誰都擋不住。從古代到現在,在世界上還找不到一種文化是不受外來影響的。交流也有壞的,但壞的對人類沒有益處,不能叫文化。對人類有好處的、有用的、物質、精神兩方麵的東西交流,才叫“文化交流”。一種文化既有其民族性,又有時代性。一個民族自己創造文化,並不斷發展,成為傳統文化,這是文化的民族性。一個民族創造了文化,同時在發展過程中它又必然接受別的民族的文化,要進行文化交流,這就是文化的時代性。民族性與時代性有矛盾,但又統一,缺一不可。繼承傳統文化,就是保持文化的民族性;吸收外國文化,進行文化交流,就是保持文化的時代性。所以文化的民族性與時代性這個問題是會貫徹始終的。
為了保持文化的時代性,自20世紀以來,出現了一種提倡“全盤西化”的觀點。“全盤西化”和文化交流有聯係,“西化”要化,不“化”不行,創新、引進就是“化”。但“全盤”不行,不能隻有經線,沒有緯線。“全盤西化”在理論上講不通,在事實上辦不到。
對中國與外國的文化交流,我的基本觀點是“拿來”與“送去”。就目前來說,要更重視“拿來”,就是把外國的好東西“拿來”。這裏涉及上述有關文化的三個方麵,都要拿。“物”的部分,當然要拿,咖啡、沙發、啤酒、牛仔褲、喇叭褲,這一係列東西,隻要是好的,都拿。心、物結合的部分比方說製度,也可以學習。最重要的還是心的部分,要拿價值觀念、民族性格。因為我們的價值觀念、思想方式,不能馬馬虎虎,得把弱點克服,要不克服的話,我們的生產力就發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