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皮靴叔叔說：“那就把你心裏的話都說出來吧！”
小江想了想說：“我……哎！我也不知道頭一句說什麼好呀！”
大皮靴叔叔笑笑說：“那就我先說，你聽著！好不好？”
小江說：“好！”
大皮靴叔叔就說：“你心裏頭覺得委屈，不對對？”
一句話就說中了，小江“嗯”了一聲，等他接著說。
大皮靴叔叔接著說：“咱們給養困難，你弄回來野羊叫同誌們吃了，可是還處分你，你覺得這個事不公平，對不對？”
小江噘著嘴說：“本來就不公平嘛！”
大皮靴叔叔又問：“受這處分，心裏服不服？”
小江衝口而出：“不服！”
大皮靴叔叔說：“那我就先問問你，你打野羊去的時候，是跟班長說了？還是跟軍事教員請假了？”
小江還是理直氣壯地向大皮靴叔叔訴委屈：“請假是沒請假呀！可是，我做的不是壞事呀！同誌們沒吃的，我給弄來了吃的，這是好事嘛！抗日軍不就是叫人做好事的嗎？為什麼我做了好事，還處分我呢？”
大皮靴叔叔鄭重地說：“好事，不請假偷偷去幹，就得受處分！”
小江不服地爭辯：“那為什麼呢？我才用一顆子彈啊！打靶的時候，我要求少打一槍，想留一顆子彈打實物，教員不答應！要不然我連一顆子彈也費不了！——這還不該表揚？”
大皮靴叔叔慢條斯理地給他分析說：“問題不在你打的子彈多少！——不錯，咱們的彈藥是困難，可是，該用的，咱們一點也不吝惜！前天不就叫你們實彈射擊了嗎？練好了兵，打一個大勝仗，就能繳獲千發萬發的子彈！你要是經過教員批準，就是用十顆打一隻野羊，也不能批評你打多了；可是，偷偷走了，一顆不打，也得受處分！”
小江還是拗著這個勁兒：“一顆子彈打一隻大野羊回來，還不是好事嗎？”
大皮靴叔叔見他老是拗在這個“好事”上，就說：“好吧！別的先不談，咱們就先談談這個‘好事’吧！——我提個問題，你先回答，好不好？”
小江點點頭“嗯”了一聲。
大皮靴叔叔問：“你說：做‘好事’的人，是越多越好，還是越少越好呀？”
小江毫不思索地回答：“當然是越多越好呀！”心裏說：“這還算個‘問題’？！”
大皮靴叔叔接著問：“那麼說，咱們大隊，現在就有你這麼一個小江做了這麼一件‘好事’，那不是太少了嗎？叫咱們全大隊的人都去這麼做‘好事’去，不是更好嗎？”
“全大隊的人都去？那……”小江可沒想全大隊都去這個問題，一下子不知怎麼說好了。
大皮靴叔叔緊接著問：“你說說，咱們全大隊的人，全都愛走就走，誰想上哪兒，一聲不響拿著支槍就出去做‘好事’去了。有戰鬥任務了，大隊長一個戰士也找不著；過了幾個鍾頭，陸陸續續地一個人拖著一隻大野羊回來了——你說說：這是叫抗日軍啊？還是該叫什麼呢？”
小江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了：“這……”
大皮靴叔叔又跟著問：“你好好想想，要是全大隊都照你這麼做‘好事’，這個隊伍該成什麼樣子了？怎麼領導？怎麼打勝仗？啊？！”
小江心裏一想：“可不是，要是全大隊都這樣誰愛走就走，可就真不成個隊伍了，還怎麼能打鬼子呢！”他就點點頭，不吭聲了。
大皮靴叔叔見他不吭聲了，就又進一步地說：“你再往大處想想：要是咱們全東北的抗日隊伍，也都像你這樣人人去做‘好事’，那又該成什麼樣子了呢？”
“那……”小江可說不上來了。
大皮靴叔叔照直說出：“那咱們就都成了亡國奴了！”
小江不覺驚叫：“啊！-……”翻著大眼睛，真不相信會有這麼嚴重！
大皮靴叔叔看著他的大眼睛問：“‘啊’什麼？不相信嗎？要是全東北的抗日隊伍全都這樣不遵守紀律，誰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那還能作戰嗎？抗日隊伍不能抗日，那日本鬼子還不就任意燒殺搶掠，順順當當地占領咱們全東北了嗎？那咱們不成了亡國奴還成什麼呀？”
小江一聽，都驚呆了，兩眼直瞪著大皮靴叔叔，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大皮靴叔叔停了停，親切地叫著他說：“小江啊！你給部隊解決了給養問題，是好事；一槍打死一隻野羊，也是好事。可是，你卻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忘了一件什麼最重要的事啊？”小江現在是誠誠懇懇地問這個問題了。
大皮靴叔叔也誠誠懇懇地回答他：“你忘了，你現在是抗日戰士、革命軍人，不是一個滿山野跑的小馬館了——說實話：是不是忘了？”
“是忘了！”小江說著就低下了頭。
大皮靴叔叔接著說：“這是最重要的，什麼時候也不能忘呀！——永遠要記住：你現在是在革命隊伍裏，過的是集體生活，革命軍人是有組織有紀律的，你必須有集體觀念、組織觀念，並且要嚴格地遵守紀律！革命軍人要是不遵守紀律，好事也會變成壞事——這話你能懂嗎？”
“能懂！”小江的大眼睛，閃著痛苦的光。
大皮靴叔叔又說：“抗日戰士的一切行動，都必須絕對服從指揮！這樣，咱們打勝仗才能有保證哩！——明白了嗎？”
小江說：“明白了！——可是，也還有點兒不明白！”
大皮靴叔叔問：“哪點兒還不明白呀？”
小江說：“要是一個人到挺遠挺遠的地方去執行任務，找不著上級，也沒法兒請示報告，可怎麼辦呢？”
大皮靴叔叔說：“一個人，跑多遠，也還是革命軍人，到哪兒也都有組織有領導。不過，萬一要是單獨出去行動，遇見情況來不及請示報告的時候，那就需要有主動性了。要能夠隨機應變地單獨應付敵人！勇敢機智要跟嚴格遵守紀律結合起來，才能成為堅強的戰士！——這一點一定要弄清楚：違反紀律跟主動性可是兩回事噢！能弄清楚嗎？”
小江點點頭：“能！”
大皮靴叔叔也點點頭，說：“那麼，你就自己說說吧：你這算主動性呢？還是違反紀律？”
小江毫不遲疑地說：“違反紀律！”
大皮靴叔叔又問：“對違反紀律的人應該怎麼辦呢？”
小江低聲說：“應該處分！”
大皮靴靴叔叔又問：“那麼說，這回給你處分，到底公平不公平呢？”
“公平！”
“服不服？”
“服了！”
大皮靴叔叔點點頭說：“好！服了就行了！——咱們的話已經說清楚了，你要走，就走吧！”
小江：“我不走了！”
大皮靴叔叔故意問：“為什麼又不走了呢？”
小江非常沉重地輕聲說：“服了，就不走了！”
大皮靴叔叔又點點頭，拉住了他的手，說：“小江啊！別說還是該受處分哩，就是真受了委屈，也不應該想走啊！——你想想：咱們多少英雄烈士，為了抗日，為了東北人民，連性命都肯犧牲哩！受點委屈，就不幹了？那對嗎？”
“不對！——哎呀！大皮靴叔叔！我真是太糟糕了！”小江越想自己越糟糕，難受地把頭低下去了。
大皮靴叔叔笑了笑說：“不！小江！你一點也不糟糕！你是個挺勇敢的小鬼！你打槍不是也打的挺準嗎？聽說你打靶的時候，後兩槍連打了兩個九環哩！這是難得的成績啊！好好練吧，小鬼！你要是真能夠做到嚴格地遵守紀律，再有戰鬥任務，我就帶你去。”
“真的嗎？”小江一聽，就蹦了起來，抱著大皮靴叔叔又跳又唱，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天晚上，照例又開了生活檢討會。
小江沒等別的同誌發言，就痛切地自己作了深刻的檢討。
跟著，大個子班長也檢討說：“我這個班長也失了職，光顧幫人家瞄準射擊，可是自己班上的戰士，上著上著課，什麼時候跑了還不知道哩！也應該受批評！”
別的同誌也都紛紛發言，特別是那幾個羨慕小江說應該表揚他的同誌們，也都檢討說：“光看著一槍打一隻野羊本事大，光想著野羊能解決給養問題，可就把組織紀律給忘了！這回也受了一次教育啊！”
指導員也參加了他們的檢討會，最後發言說：“今天的會開得很好！小江同誌這次雖然犯了個錯誤，可是能夠深刻地認識了，就很好！我們大家也都接受了經驗教訓，更深刻地認識了組織性紀律性的重要，這不就是一堂很好的紀律課嗎？”
小江站了起來，沉重地一字一句地說：“這樣的錯誤，我保證，打今天起，再也不犯了！”
指導員點點頭說：“我們相信你！”說著，他就親自指揮，帶頭唱了起來：
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
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
……
小江剛跟著唱了第一段，就忍不住叫了起來：“哎呀！這回唱這個歌，我怎麼覺著就像是全衝著我說的呀！”
指導員鄭重地說：“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是咱毛主席在井岡山為工農紅軍製定的革命紀律，對於人民軍隊的建設，起了偉大的作用。”
小江激動地兩眼閃著光：“是咱毛主席親自製定的？”
指導員：“嗯！是為了教育全黨、全軍和全國人民的。”
小江：“也是為了教育我的，對吧？”
指導員：“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是革命的傳家寶，我們每個革命戰士都要認真領會、條條記清，都必須完全做到。”
小江：“我一定完全做到！”
指導員：“要記住，紀律是執行路線的保證啊！”
小江高聲地：“我記住了！一輩子也忘不了啦！”
指導員都走出一大截子去了，小江又追過去鄭重地叫：“指導員同誌！我問你一個問題！”
指導員站住了，看著他，心裏說：“這小鬼！又憋什麼主意了？多會兒也沒這麼叫過我呀！準是……”
還沒等指導員開口，小江就拉住他嚴肅認真地問：“指導員！什麼樣兒的人才能入黨呀？”
指導員這才明白了，也嚴肅認真地回答：“學習工作都好，打仗勇敢，能艱苦奮鬥，不怕犧牲，堅決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到底！……”
小江搶著說：“我行！我行！”
指導員：“還要能嚴格遵守紀律！”
小江著急地說：“那，我犯了紀律，就不行了吧？”
指導員：“你不是保證，這樣的錯誤，打今天起，再也不犯了嗎？”
小江忙說：“嗯！我說得到，做得到，保證不犯，就一定不犯！”
指導員點點頭說：“犯了錯誤，能夠認識，勇於改正，就是好戰士！”
小江忙問：“那就能入黨嗎？”
指導員：“還要看實際行動哩！”
小江：“保證都能做到！——大皮靴叔叔！你叫我入黨吧！”
指導員說：“我不能叫你入黨，你要能像黨員那樣嚴格要求自己，說到做到，再寫份‘入黨申請書’，交組織討論討論才行！”
小江高興地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