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上的四名女子對付平頭百姓綽綽有餘,但遇上趙英姿的屬下烈可就不夠看的了。
但見烈騰身而起,腰間軟劍如銀蛇一般扭動身軀穿梭於大雨中直朝那四女的要害擊去,四人驚惶失措,手中大刀胡亂砍一氣,連招架之力也無,烈自那四人身邊旋身過去,一片雨花四濺,模糊了四人的眼,片刻間,她們已被她們之前拿出來欲綁神醫的麻繩捆了個結實,個個手腳皆被捆住,身體成蝦狀拱起,烈便將她們四人一個個堆疊而起,而後自己站在那最上端之人的背上。
烈鬥笠下的臉依舊是呆板無表情,一身灰黑勁裝此時已被大雨澆成深黑顏色。
馬車內傳出一陣碰撞聲,緊接著便聽到如下對話——
“給姐滾出來!”這是趙英姿的聲音,極度不耐煩。
“呸!老娘就不出去,你能將老娘怎麼地?”這是那被稱作二當家的聲音,驚恐慌亂卻又偏要無賴。
“你再不出來,姐就戳花你屁股!”趙英姿凶狠地說道。
“你,你敢?”二當家猶在垂死掙紮。
“你瞧姐敢不敢!”趙英姿冷笑了一聲。
“啊,痛啊!你這死女人,別戳了,老娘出來還不成嗎?”二當家終於告饒。
烈不清楚自家主子是如何對付那二當家的,不過很顯然,那二當家不是主子的對手。
不一會兒真相便揭曉出來,但見趙英姿跨出馬車,手裏拎著一個身高隻比三歲的莫小羽高那麼一丁點兒,腦袋卻比成人還大的侏儒人。
那侏儒人被趙英姿拎在半空中,兩條小短腿還不停亂蹬著,嘴巴更是不饒人:“你居然敢對老娘無禮,待我大哥出現,定然會將你碎屍萬段!”大雨澆了她頭臉,若是單看那張臉,長相倒是不錯,隻可惜腦袋與身體的比例嚴重不協調,看起來就挺有喜感的。
侏儒人一回頭瞥見自己四個手下已然全部被俘,忽然仰天哇哇大哭,並不時抬起小手臂擦淚,那手甚小,與莫小羽的相差無幾:“大哥!大哥!快來救我啊,有人欺負你親妹子啊!”
趙英姿有些傻眼,第一回在莫黛麵前收拾人卻讓她有種欺負一個孩童的感覺,心情忒麼不爽!
“你再哭,我便將你挖個坑埋起來,隻露一大腦袋出來,我每日裏給你澆水澆糞,看看能否讓你茁壯成長起來!”趙英姿一手拎著侏儒人後領,一手拉扯著她的腮幫子,不耐煩地說道。
“你,你,你這壞女人!”侏儒人眼淚汪汪地瞪著趙英姿,小手不停抹著眼淚和雨水,哭得更大聲了,“大哥,大哥啊,快來救我啊……”
烈看著自家主子手裏的小東西,呆板的表情又有了裂痕。
而莫黛和沐千澈也頗感無語,誰能想到綁架了全鎮的大夫和郎中的惡人竟是這麼個小東西。
趙英姿招呼烈回到大門的門廊下,並將侏儒人也綁起來,且留了一段繩子牽在自己手裏。那被堆壓在雨裏的四女一見趙英姿像對待畜生一般對待她們的二當家的,被壓在最下方的女子惡狠狠地吼道:“你慘了,你們都慘了,你們這座宅子也別想要了!我們大當家的最疼二當家的,他定然會找到這裏將你們全部殺死,一個不留!”
“烈,讓那個嘴橫的開不了口!”趙英姿淡淡地吩咐道。
烈忽然擲出一粒小石子打在那女子的下巴上,迫使她張開嘴,而就在此時,烈再次擲出一樣東西進她口內,隻聽嘭的一聲,而後便有煙從那女子口中冒出,再然後那女子便發不出聲音來。
“烈扔出去的是什麼東西?”莫黛驚奇地小聲問沐千澈。
“原本是用做聯絡訊號的,拋到空中會爆破發出光芒,且一瞬間會伴隨著濃烈的臭氣。”沐千澈淡淡地解釋道。
莫黛驚呆了,心道,看來這個烈也是個心狠的角色!
這時,蕭笑過來喊莫黛和沐千澈回去吃午飯,趙英姿便打算將侏儒人也牽過去,但莫黛不允許,怕嚇到兩個小的,便讓她和烈在門口候著,等會兒她會將飯送過來。
趙英姿一臉“你真狠”的可憐表情,不過莫黛不理,不多會兒倒真的給趙英姿和烈送了飯出來,送完後又回到後院。
趙英姿端著那菜堆得冒尖的一隻大海碗,二話不說開吃,邊吃邊發出讚歎:“好吃!”
烈同樣端著一隻大海碗,見自家主子動筷子之後才開始大口朝嘴裏扒,確實好吃。
侏儒人和那堆在雨中的四人隱隱聞到飯菜香,皆憤憤地瞪著趙英姿和烈,尤其是侏儒人,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暗恨自己今日出師不利,神醫未請到不說,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若是大哥知曉了,下回定然不會再讓她隨意出來了。
吃罷飯,趙英姿和烈便打算押著這些人去他們的老窩,救出那些被綁架的大夫郎中。不過侏儒人和其屬下說什麼也不帶路,便是趙英姿拿刀在她們的脖子上劃出血來,她們亦咬牙挺著,非說,他們老夫人病重,必須將神醫和藥童帶著,否則,她們死也不會帶路。
趙英姿一個氣急,一巴掌將那侏儒人打飛了出去,而這時有一樣東西自那侏儒人的脖子內摔出來,是一塊乳白色玉佩。
沐千澈忽然飛過去撿起那枚玉佩,整個人在雨裏呆愣住,被雨水打濕的麵紗經風吹起敷貼在他那殘缺的麵容上他亦一動不動。
侏儒人原本還叫囂著讓沐千澈還她玉佩,卻忽然見到他麵紗敷貼的臉,登時嚇得憋回聲去。
莫黛感覺蹊蹺,遂撐傘走過去替沐千澈擋雨,同時也見到他手中的那塊玉佩,玉佩的形狀甚普通,就是橢圓形,約摸一個鴨蛋大小,隻是那上麵雕刻的花紋極其精巧細致,乍一看是一朵富貴的牡丹花,但細看來卻見那牡丹花蕊內竟雕刻了密密麻麻的光屁股小娃娃,各種形態,各種神情,栩栩如生,莫黛還見到那牡丹花瓣上刻了一行小字:百女富貴。
莫黛登時有些驚悚,就那麼一朵小花蕊裏頭竟雕刻了一百個女娃娃?誰雕刻的?簡直不是人啊不是人!
可這些並非沐千澈呆愣住的主因,讓他一時間不正常的是玉佩背麵的兩個字:沐卿。
沐卿,一個銘刻在沐千澈的記憶深處的名字,那是他娘的名字,而那塊百女玉佩便是他娘的所有物。
沐千澈的祖母沐葉有三個相公,但三個相公的身體皆虛弱多病,常年以補藥養著,所生子嗣甚少,生下來的男娃不出一歲便夭折。偏偏沐葉對這三個相公疼寵有加,不願再娶,是以當沐千澈的娘沐卿出生時,沐葉大喜過望,找來一民間巧匠雕刻出百女玉佩送與沐卿,希望沐卿能夠健康成長,多女多子,為沐家開枝散葉
沐卿倒也真受了玉佩保佑一般並不像沐葉前頭的兒子那般早早夭折,沐卿打小就身體好,從未生過病,平安地長大成人,而後成親生子。沐卿有四個相公,為她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這五個孩子也都健健康康的。
原本一切都是順遂的,可就在那一日,沐卿和相公兒子女兒一起到鄰縣的別莊小住幾日,沐府隻留了小兒子跟隨祖母祖父,因為小兒子前晚身體不適,雖然喝了藥身體已好,但沐卿擔心他禁不起路途遙遠,馬車顛簸,便沒有帶著去,卻不想他們這一去便再未回來。
“千澈?”莫黛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竟比雨水還要冰涼。
沐千澈緩緩側臉看向莫黛,見她眸光深處滿是擔憂之色,他冰冷的心忽然有了一絲熱氣,回握住莫黛的手:“莫黛,既然她們要找神醫,我便跟去就是。”
莫黛定定地望著他,看不清他的臉,也看不見他的眼神,原本她就知為了千藥館的豐大夫他也會跟著去的,但此刻她明白,他還另有重大隱情讓他必須得跟過去。莫黛不問,她等著他哪日放開心胸親口對她說,她不急,她和他尚有一輩子時間,便是他永遠不說,她也不會怪他,隻要他一切安好。
“嗯,我知了,我隨你一起。”莫黛說。
“不,你還是留下來,一家老小還要靠你保護。”沐千澈雖然如此說,但其實他聽到莫黛要隨他一起時,心裏是感動的。
“那二當家的不是說藥童也要跟著去嗎?我是你的藥童啊!”莫黛說道。
此時那泥水地上側趴著的侏儒人忽然笑道:“沒錯,神醫和藥童少一個不去,老娘便不會帶路!”她此時也看出來了,沐千澈便是鎮上人近來時常提起的神醫,隻是一張臉卻被毀得徹底,看著就恐怖,簡直就是怪物。
莫黛不理那侏儒人,隻徑自拉著沐千澈走到大門的門廊處,卻聽侏儒人在背後叫喊道:“怪物男人,快還老娘的玉佩來,那是老娘的娘送與老娘的,快還給老娘!”
趙英姿忽然有些聽不慣那“怪物”二字,明明之前她也是如此喚沐千澈的,於是她心裏又起了邪火,走到雨裏撿起繩子將侏儒人拖回來,然後一腳踩上侏儒人的大臉,罵道:“怪物也是你能叫的嗎?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到底誰才是怪物啊,啊?”
侏儒人又被她欺負哭了。
“趙姑娘,請你讓烈留下來保護我的家人,我隨你們一起過去!”莫黛對趙英姿說道。
趙英姿還未開口,烈呆板的聲音便傳來:“屬下隻保護自家主子。”
莫黛的嘴角抽了抽:“你保護我家人,我保護你主子,轉換下來,還是等於你在保護你主子!”
烈油鹽不進:“屬下要貼身保護自家主子,不要轉換。”再說,無論怎麼看都是他家主子吃虧,就莫黛那瘦小的模樣保護得了誰啊?不把自己搭進去就已經謝天謝地,阿彌陀佛了!
莫黛明白自己被小瞧了,當然,自己確實不會武功,被小瞧也是難免的,隻是心裏有些不舒服。
沐千澈緊了緊二人握著的手,莫黛曉得他在安慰她,但其實他心裏也是如烈那般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