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在這個寧靜的小山村裏,寧柔水與丈夫有一段安定而甜蜜的生活。
這一年中,喬佑吉沒有出去奔波。
他越來越深愛這個女子,離不開。
另外,他還極為想要一個兒子。
因為亡妻隻給他留下三個女兒。
他把愛戀與期待毫無保留地傾注在嬌妻的身上。
寧柔水也很滿足。
她從來沒有享受過這麼幸福美滿的感情。
她慶幸自己的選擇,也有點感謝自己所經曆過的那些男人們、為她磨練了這樣的眼光。
她隱約地覺得,喬佑吉可能對她的過去略知一二,但這個男人打算用至誠的溫情來包圍她、融化她。
她暗自發誓,絕不辜負對方,死也不能。
喬佑吉就像春天的暖陽與東風,將她心中那些幹涸枯死的美好、全都再次喚醒,使之萌發,生長。
一切看起來都仿佛是圓滿極了。
但是這天底下,從來都不會有完美的事情。
天地尚且有殘缺,況乎人世?
丈夫非常想要個兒子,寧柔水卻根本不可能再生育了。
這一點,她自己也很清楚。
喬佑吉卻不死心。
第一年沒有成功,他又開始出去做生意,同時尋訪名醫與秘方。
他在外地與老家之間頻繁奔波。
期望了很多次,又失望了很多次。
寧柔水又自責,又羞慚,對丈夫又可憐,又心疼。
同時還有一絲抱怨和不安。
這個男人真是倔啊。
她想起了那個為她而死的少年。
好像踏實可靠又專情的男人,都會有那麼一股子倔勁。
這些男人,為什麼一定想要有個兒子呢?
如果他的女人不能為他生養兒子,那麼當初的海誓山盟,還能不能算數呢?
她時常想起這些問題,總有揮之不去的忐忑在心頭。
喬佑吉心中也極為忐忑。
他沒有向妻子坦陳自己內心深處的苦惱。
因為他覺得,這是男人應該獨自承受的東西。
他知道,妻子和其他許多女人一樣,搞不懂男人們為什麼總是想要有個兒子。
他不想解釋什麼。
他隻能歎息。
要個兒子,不僅僅是想要傳宗接代——
而是一個男人作為一家之主,他終究是要老去的,是要死去的。
就像一座房屋的頂梁柱,在它自己已經傾斜和腐朽的時候,它希望有新的柱子成長起來,接替它的位置,支撐著這一片小小的天地繼續存在下去。
試想,如果他喬佑吉哪天忽然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那麼留下她們寡母與孤女在這險惡的人世間,他將如何心安?
況且,如果妻子能夠誕下自己的親生骨肉,對她終生的幸福,會是一個保障。
年前回到家鄉的日子,喬佑吉有時會在晨風中獨自登上山頂,俯瞰山腳下那片寧靜的院落,想像著妻子在暖閣裏酣然熟睡的樣子,輕輕歎息。
他的良苦用心,妻子又怎麼可能完全知悉,完全體會?
女人,終究是感性的多。
你跟她們說清楚這件事情,又會連帶產生更多她們想不明白的事情。
如果一個男人、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對女人解釋清楚,那他這輩子別的就什麼也不用做了。
寧柔水不能完全理解丈夫的心思,但她也願意盡力配合。
她是女人,而且現在是良家婦女,不可以到處拋頭露麵。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神靈。
家中設案、供神、上香火,不靈。
那就去寺廟裏求。
附近有個積緣寺。
此寺遠避喧囂,寂落深山,聽說頗為靈驗,遠近村落的人們,遇著疑難之事,都會去祈求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