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漓深吸一口氣,噙著心疼和滿足的笑意,道:“先生說,我要是學會了旋舞,就能回長安了!”
震驚和欣喜還未溢於言表,一個懶散的聲音便強行打斷了他們的對白:“看來這個舞姬不能使使者大人滿意,留著也沒用。”
張玨正色,淡然笑道:“這個舞姬不是前兩天雙靡翕侯親自向女王要來的麼?怎麼現在如此舍得?”
“不能款待中原的使者便是大罪,不舍得也沒辦法啊!”耳垂上的紅寶石隨著他的步子搖搖晃晃,襯得他的碧眸比舞姬身上的綠色瑪瑙還要耀眼奪目。
“雙靡翕侯。”若漓行了個禮,忍不住替那個已然伏倒在地的舞姬求情:“是我難見故人,一時感慨問起家鄉的情況來……若漓還要請她教我旋舞,好向先生複命呢!”
“哦?那我可不敢亂動聖者大人要的人……”
張玨被他故意投來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隻好借故離開,轉身之時卻對著若漓輕輕動唇,將告白一字一句從唇邊吐出。
而那無聲的誓言,和他身上熟悉的清涼的味道,再次掀起若漓埋葬已久的記憶洪荒。當初,以王女的儀仗離開玉門關時,她也是這樣一字一句地吐露心跡——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驀然回首,仿佛十年的離別不過彈指一瞬。千頭萬緒紛紛揚揚,卻又隻能生生按捺下去,有如石沉大海難尋蹤跡。
“阿靡,你又為什麼選擇站在我這邊?”貴霜翕侯看著神色詭秘的雙靡翕侯放縱地趴在自己的沙羅木桌上,不由苦笑。
“當然是因為你是我的姐夫大人啊!”
見他眯著眼睛的笑容像極了沙漠中的白色靈狐,狡猾而又捉摸不定,搖搖頭道:“阿靡,你不會不知道我要娶女王了……”
“那我換一個,嗯……因為我有把柄在桑珂手裏。”
“桑珂……她知道了你的額吉是烏孫國人?”貴霜翕侯喃喃地叫著這個名字,眼神卻飄到了別處。
“雖然碧眸在月氏族人也算常見,但她和我一樣是碧眸,自然比別人更好奇。何況,當時賜我部族名為雙靡,我又名為旎以靡。”
貴霜翕侯心中了然,誰人不知那讓月氏陷入萬劫不複的另一個人之名——烏孫昆莫,獵驕靡!烏孫王族之名,皆以靡為尾音。
當年陷入絕境的汗王決定讓阿靡繼承部族,讓自己娶阿靡的姐姐,是為月氏族人留下的最後退路,而自己當時也因此絕了與桑珂的姻緣……不想後來有聖者扭轉時局,當時的“退路”反而成了月氏最大的隱患。
他又要開口相詢,卻被雙靡翕侯不耐煩地打斷:“阿丘!我的父親是月氏人,我從小在月氏長大,我的姐姐嫁給了月氏人。不管以前祖輩們發生過什麼,我隻知道我是月氏的雙靡翕侯!烏孫,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阿丘撫著額頭,道:“可是,你也明白我們是不可能回去找你姐姐的啊。而且她很可能已經……”
“是的,我知道。但縱使回不去,也得知道要回去啊……”瞥見阿靡沒有了剛剛大義凜然的氣勢,貴霜翕侯輕輕地扯了扯嘴角。
雙靡翕侯見此才覺中計,不由心中一惱:“我走了,再見!”
“雙靡翕侯!”剛剛踏出阿丘的房間,就被一個滿是怒氣的脆生生的聲音叫住:“你來找我哥哥做什麼?”
“哦,是阿都啊!”雙靡翕侯鬆了口氣,那漫不經心的戲謔笑容再次浮上麵孔:“當然是因為想你哥哥了啊!”
“你居然直呼本翕侯的乳名!”阿都圓圓的臉糾結在一起,卻不知如何反駁這位行事無常的雙靡翕侯。眼睜睜地瞅著他一步步地向自己走來,阿都吞了吞口水,突然意識到馬上又要發生什麼。
“雙靡翕侯!你幹什麼……我堂堂休密翕侯是尊貴的天神的兒子!你竟敢對本翕侯如此無禮!啊!你還捏!”
“啊呀,我們天神的兒子,真對不起,我以為我隻是想想而已,沒發現自己已經動手了。”每次看到那張酷似貴霜翕侯的孩童的臉,雙靡翕侯都會忍不住上前想捏一把。他又揉了揉阿都的臉,這才放手,說:“不過天神慈悲寬容,一定不會懲罰我的無心之過對吧!”
阿都用手中的玉環捂著紅紅的小臉,腦海裏靈光一閃:“哼,要是聖者大人知道你欺負本翕侯,一定會懲罰你的!”
雙靡翕侯動作一滯,雙眼微微眯起道:“聖者大人?你去見聖者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