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憐地伸出手拂了拂黃燕散落在額際的發絲,說,傻丫頭,你很漂亮,也很可愛,但,與這些沒有關係。
黃燕在這個猶如過江之鯽穿梭不斷的人流中記住了鄭彥,一個染著紅色長發,戴著一副雙層墨光眼鏡的痞子另類,撫摸過她顫巍巍的乳,卻對她說了不。
黃燕說,不喜歡看著鄭彥這頭看著像街頭混混的栗色長發,她說她看見的不是一個真實的鄭彥。
第二天從善能市回轉到白馬,鄭彥毫不猶豫剪掉了長發。
剪發的緣由並非是因為黃燕說過不喜歡,她說得對極,他自個兒本就是型神分離,想放縱卻不能做到放縱徹底,想清高但心頭卻又時刻產生著齷齪的念頭並十惡不赦的做著齷齪的勾當。
他老婆鄧華這天夜晚很可能在深水市的某個地方拚命用時間和汗水賺著想改變家境的鈔票,而他,一個背負了萬元巨債的窮困奢爛貨卻依然在老家風流快活,一撒千金。
他不齒自己的行徑,在回去的路上不斷痛罵自己的無恥下作,他將與鄧華昔日溫存的細節不斷放大,可腦袋裏湧出的盡是鄧華南下深圳前兩人的冷戰,和倆人分居長達數月的相互不理不睬,點點滴滴赫然占據了他大腦裏的每一分空間,他在依然無法擺脫那種骨子裏透露出來的孤寂和沉悶時,便毅然剪去了長發,試圖用另外一種方式告誡自己:不可背叛!抗禦猶如洪水猛獸般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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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鎮的夜,天地一片靜穆,隻有房前公路上偶爾駛過的汽車發出輕悄的聲響,清冷的夜鋪燈光一盞一盞幽幽地亮著,薄暮裏落起了稀疏的雨點,若有若無,不過這若有若無的雨點倒是使夜色多添了幾份迷離。
窗戶關著,鄧玲像失去靈魂的軀殼,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合衣躺在床上,也不知怎麼就醒了,朦朧中睜了一下眼睛,便被一個模糊的黑影嚇了一跳,霍斌坐在床邊,麵朝她,鄧玲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回家並坐在這裏。
黑夜中的人,格外脆弱,尤其是還未收魂的鄧玲。
霍斌的身影刺激著鄧玲,總算讓靈魂入了竅,她摸索著坐了起來,黑暗中霍斌的身影顯得很憔悴。她仿佛看見他的眼睛裏混合了迷惑,痛惜和自責的神情。
她突然想抱著霍斌,但她似乎已經受不了房屋的裂縫和旁邊汙水溝裏黑水的味道,她又想起牆壁裂縫裏的那隻壁虎,她覺得壁虎不該一直待在壁縫裏。
怎麼不去睡?沒借到錢吧?她的聲音冷冰冰。
沒有,我無能……霍斌的聲音不知從哪個角落飄出來,如同遊魂。
走吧,已經不需要了,下午已經給爸爸去過電話。鄧玲不敢看黑暗中的霍斌,她閉上眼睛,惟有如此她才能在寂靜的黑夜中找到一絲亮光。
唉!你又是何苦呢?黑暗中的霍斌站了起來,沒動,僵立著。少許,又彎下腰來,摸到她的兩隻手臂。從她的腋下插過去,要抱她起來。
起來說說話好麼?你知道我是愛你的,我知道我錯了,我一定會改,你不要用冷漠懲罰我,哪怕你跟以前一樣罵我打我都行,你要南下去深圳我陪你去深圳,去哪裏都行,隻要不丟下我。
鄧鈴不說話也不配合,身體上像掛著鉛塊般沉重。
霍斌放棄了,怔了會兒又試了一次。
鄧玲的眼淚不知覺間就淌了出來,她挪開黑暗中霍斌的手,霍斌的手真實,溫熱。她又觸及到他手上的繭和衣袖濕漉的冰涼。
她覺得他們在說話,可是她幾乎不想聽了,也不敢聽。
她挪開霍斌的手又迅速鬆開,努力避免被手的溫度融化。
她背過身軀,很久,很久,沒有動靜。
終於,她忍受不住,轉身說,別怪我,我實在太累,明早上你去善能派出所看看鄭彥吧。
回應她的是黑暗中霍斌的腳步聲。
夜,如水般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