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時吳可讀複任為吏部主事。穆宗要吳可讀的腦袋,吳可讀卻以死為他爭嗣,無怪乎慈禧太後要說他“孤忠可憫”了。
事情是這樣的:同治十三年(1874年),穆宗同治皇帝去世,沒有子嗣,慈禧太後為維護其專權,立其胞妹(醇親王福晉)之子為帝,是為光緒,這一來,自己仍然可以以皇太後的身份垂簾聽政。穆宗的嘉順皇後不堪淩辱,服毒自殺,滿朝文武無不起戒慎恐懼之心。這種以弟繼兄的做法,雖然違背了大清王朝“以子傳子”的祖宗舊製,但懾於太後淫威,朝臣雖多非議卻不敢言。吳可讀當時隻是一個吏部主事的小官,卻決定以死相諫,要求將來載湉生了兒子後,仍舊繼承為穆宗之子,使“大統有歸”。
光緒五年閏三月初五(1879年4月25日),同治大葬,吳可讀隨扈而行。大葬完畢之後,返回途中,到了薊州(今河北省薊縣),住在馬伸橋三義廟內,在三義廟上疏後,從容自縊。自縊前,在上吊的白綾上寫了一幅對聯:“九重懿德雙慈聖,千古忠魂一惠陵”。本想結環自縊,但因三義廟年久破敗,梁木朽折,因此改以服毒自盡,並寫了一首題作為“柳堂氏感遇感懷,賦此俚言七律一首”的絕命詩,詩雲:
回首六十八年中,往事空談愛與忠。
坯土已成皇帝鼎,前星預祝紫微宮。
相逢老輩寥寥甚,到處先生好好同。
欲識孤臣戀恩所,惠陵風雨薊門東。
吳可讀為了維護封建道統和大清王朝“以子傳子”的祖宗舊製,安定宗廟社稷,以死相諫為同治立嗣。其實,在他生前同治皇帝並不喜歡他,而且常想置他於死地而後快,其中有道不盡的恩恩怨怨。那麼,吳可讀又何以為同治如此深遠地謀慮,又為自己想了一個以死相諫的笨拙辦法?實在令一般人難以理解。因此吳可讀的死,實在是人奇事奇。用一條性命,鞏固了“國本”,則死有重於泰山,於是社會清流在宣武門的文昌閣吊唁,在京的許多王公大臣、清流名士前來祭奠,滿目都是情文並茂的挽聯,翰林院編修黃貽楫的一副挽聯:“天意憫孤忠,三月長安忽飛雪;臣心完夙願,五更蕭寺尚吟詩”,被人們廣為傳播。
吳可讀在他的絕命詩和奏疏中預祝光緒生子,將來繼承大統,誰知前星不耀,同治竟爾絕後,成為吳可讀的泉下之憾。其實,他的這種想法隻是固執的道統維護者的一種幼稚的幻想,即使慈禧太後答應了他提出的請求,同治將來也有了後,仍然不可能再繼承大統。在中國曆史上,此類小宗入主、以弟繼兄、以叔繼侄的故事甚多,誰見哪一個還江山來。盡管如此,作為封建時代的一個知識分子,敢於以死相諫、以身殉道,也實在是難能可貴的,其事可嘉,其情可憫,因此《慈禧外紀》讚吳可讀曰:“其功不可沒也。蓋其死也,實根於忠勇之天性,從容就義,視死如歸,非匹夫血性之勇,士君子道義之勇也。其光明之懷,信道之篤,實令人仰歎不置。”
以死建言,在今天人看來,未免愚蠢,但在封建社會,卻是骨鯁之士立身處世的最高境界。吳可讀有《攜雪堂詩文集》傳世,其中《攜雪堂對聯》部分收聯87副,有他死諫前的自挽聯:“九重懿德雙慈聖;千古忠魂一惠陵。”在京邸自題聯:“萬事未甘隨俗轉;一官辛苦讀書來。”題蘭州甘肅貢院聯:“廣廈萬千間,地轉長安,文運從來關國運;聖朝三百載,天生名相,將壇拜後又詞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