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晟,字柏崖,皋蘭人,善八分書,喜吟詠,著有《晚翠軒詩稿》、《國朝畫後續集》等書。《晚翠軒詩稿》中的所收詩,大多雄渾開闊,如黃河之水,汪洋恣肆而滔滔不絕。但也因為他敝帚自珍,不忍割愛,因此其中也多“魚目混雜”之陋作。後經吳鎮為其“刪存十一而略為校定,……雖置之唐人詩中亦無愧色”。
王光晟的詩對仗工穩,語言曉暢,音韻鏗鏘,且風格多樣。他曾作《送客詩》雲:“握手才經歲,含情複送君。不堪秋色老,重使雁行分。嶽麓山前月,崇台嶺外雲。都添孤客恨,回首念同群。”情景交融,雖然詞語樸實,如話家常,但情感真摯動人,顯示了極高的藝術才華,曾得到當時文壇名人袁枚的讚賞,說他“不意衙官,乃有屈宋”。又有《春日遊五泉登三教洞千佛閣》詩,寫道:“南山山麓碧雲連,迢遞尋幽向五泉。可惜樓台遭劫火,空餘山洞靄春煙。登臨萬象收胸次,憑眺千村列眼前。濠濠溪聲流澤遠,巴菰種遍水花田。”其注曰:“煙草名淡巴菰,五泉所種最佳。”詩寫於乾隆末年。詩人登臨千佛閣,全山景色盡收眼底,遠處山影縹緲,城裏樓影重重,黃河如帶,繞城東流,而且看到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劫火後的五泉山寺廟不複存在,然而山下水田成片,遍種煙草,生機旺盛,表現了當時蘭州五泉煙農對煙草種植的狂熱,由此看出,時間的推移可以平撫戰火的創傷。還有《冰橋》一首:“朔風凜冽當空號,兩山黯淡寒雲高。大地陰森氣閉塞,銀潢膠結停波濤。一夜河凝駭神異,碎玉零瓊誰委積。錯落元冰大壑填,經過漫水如平地。邊陲遠接輪蹄多,渾忘足底淩蒼波。最是天公惜物力,澤堅應候通人過。往來雜遝樂安逸,百日銷熔歲可必。峽形逼仄山蟠紆,天下神橋此第一。春色綺麗春風翔,岸冰初解浮寒光。廿四巨舸鐵纜長,請看竟日成浮梁。”詩人用抒情的詩歌形式記錄了黃河冰橋這一罕見勝景,意境雄渾開闊,基調冷凝蕭索,風格剛健雋永。
巫揆,字靜溪,皋蘭人,著有《小竹巢詩稿》四卷等。巫揆作詩,學步盛唐李白、杜甫。其詩內容廣泛,或吟詠花木山川,流連名勝,或思念故鄉親人,或贈答友朋。詩風閎中肆外,縱橫捭闔,或微言寫意,或放筆長歌,有唐人意韻。曾作《凝熙園懷古》、《詠浮橋》等詩,詠唱蘭州風光。其《凝熙園懷古》雲:“金鼓紛紛震地天,四郊兵合玉成煙。河橋一走無消息,園地空留閱歲年。峰凸直同山鬼削,石痕虛費海神鞭。可憐帝子今何在?隻恐重來也枉然。”“凝熙園”,為肅藩所置,久廢。解放初,岩洞殘跡尚存,俗稱山子石。故址在今蘭州市城關區人民醫院及山子石一帶。詩中借景懷古,深沉厚重而且見解頗新,對李自成農民軍並無侮蔑之詞。《詠浮橋》:“懸崖跨壑俯洪河,鐵鎖然壓艦多。雨霽雲中飛,風高海上駕黿鼉。行人題柱兢留字,燕子穿艙閑弄歌。天下浮橋原第一,桃花誰慮漲春波。”“浮橋”,名鎮遠橋,為明洪武十八年(1386年)守禦指揮楊廉督建,冬撤春設,清代因襲之。在鐵橋建立前,黃河即以浮橋過渡。故址在今蘭州市中山橋西。作者對浮橋這一獨特的人文景觀進行了生動細致的描繪,讚歎了勞動人民的聰明才智。
陳增(1756—1829年),字退軒,蘭州府人。一生為士,貧窮潦倒。多年在武威、蘭州、永登等地設館教學。有《世德堂詩文集略》傳世。擅長詩歌,詩風平實、淡雅,富有韻味。如《晚食》:“家貧粒食自清香,向晚餐來味較長。遠寺鍾聲半窗月,炊煙幾縷帶風。”又如《晚歸》:“斜陽欲墜暗長亭,歸踏沙堤路熟徑。人去簾收深巷酒,天空風動落溪星。遠山帶月千林白,晚樹浮煙一線青。宿鳥求巢還未定,哀鳴繞樹不堪聽。”詩人善於借自然景物抒寫自己的困窘,讀之頓生淒涼之感。
陳坦(1758—1774年),字右貞,蘭州府人。陳增之弟。擅詩,有《五泉瀑布》詩:“誰導銀河瀉碧天,青崖怒劈走飛泉。雷鳴峭壁四時雨,雪點危岩一炷煙。仿佛斷虹山外掛,分明素練閣中懸。登臨無限徘徊意,活潑靈源悟道傳。”詩人用無限的想象和新奇的誇張描繪了五泉山瀑布飛流而下、一瀉千裏的壯觀景象,“雷鳴峭壁四時雨,雪點危岩一炷煙”,形容瀑布雷鳴般地飛濺到懸崖峭壁上,經年不斷,猶如四季不停下落的雨水,瀑布四周的雪白濃密的水花,使得山澗煙霧繚繞,別有一番景象。
唐璉(1756—1836年),字汝器,號介亭,別號棲雲山人,因其書屋名為鬆石齋,故又號鬆石老人,皋蘭人,生活在清乾隆、嘉慶、道光年間。唐璉能詩文,工書畫、篆刻,善琴,精醫術,習道學。所做詩文受道家思想影響頗深,其書畫作品“亦有近道之氣”。法式善曾寄詩稱讚他:“唐子擅書畫,藝林稱高士。”著有《書畫瑣言》、《信手拈來》、《證道錄》、《三十二書品》、《三十二畫品》、《鬆石齋印譜》等書。其中《信手拈來》一卷,為筆記類作品,記錄作者平時讀書時的偶感及對文章體格、字句工拙所發的評論,日積月累,彙編而成。因為是“興之所至,隨口出之”,且“詩不成詩,文不成文”,所以將書名定為《信手拈來》。
王澍霖,字石樵,皋蘭人,清鹹豐二年(1852年)副貢,任榆林、神木、韓城知縣。工詩善書。著有《宜春草堂詩》二卷。詩作以五、七言律詩為主,詩風清新剛健,沉鬱闊大,有杜詩韻味。特別是他的懷古詩,成就尤為突出,如《橫石峽懷古》“秦皇可是帝英雄,遠築長城計亦工。兩戒山河橫石峽,一身事業望夷宮。於今白骨生春草,自古黃沙起朔風。鎮北台前更回首,扶蘇營外暮雲紅”。又如《易水懷古》“燕丹年少太無謀,妄遣荊卿作死囚。怒氣乍衝天地慘,歌聲未歇鬼神愁。圖中匕首鋒全鈍,囊裏腐頭色不幽。可笑君臣自亡國,祗今易水咽難流”。這兩首詩氣勢雄渾,見解獨到,撫今追昔,寓意深刻。他的抒懷詩,風格亦是大氣淋漓,如《榆楊九日》:“想思故國千年恨,忽起他鄉九日愁。萬裏山河人出塞,滿城風雨客登樓。驚聞白雁傷新別,怕見黃花感舊遊。憑欄不堪回首望,兩川榆葉送高樓。”這首詩既有豪壯的胸襟氣魄,又有細致的內心獨白,境界寥廓高遠,品之意味無窮。他受民歌影響所寫的詩,往往用樸實平淡的語言,形象生動地描摹出鮮明的生活場景和人物形神。如《小西湖竹枝詞》:“北山風雨隔河來,急電驚雷動地開。男女紛紛無處避,一齊擁上魏公台”。“白馬青鞍美少年,頭旋草帽手揚鞭。偶然來到禪房裏,斜倚寒床口吸煙。”下卷各篇,為集杜詩句及集古詩句而成,雖然顯示了一定的藝術技巧,但成就不大。如集杜句五律五十七首之一的《送友歸北》:“……四海猶多難,中原未解兵。犬羊曾爛漫,豺虎正縱橫……。”全用杜詩成句,加以裁剪組合而成。《歸裏吟》集古句十六首《其五》:“塵喧都不到,吾亦愛吾廬。四五百竿竹,二三千卷書。功名思馬援,詞賦擬相如。旦夕誰來訪,知音未棄予。”裁剪組合陶詩等詩句而成。
金文同,字敘麟,皋蘭人。清光緒六年(1880年)進士,曆官戶部員外郎,興安、漢中知府。其詩有登臨、抒懷、寫景、贈答、悲悼等,以數百言的排律為多。因為懷才不遇,抱負難以實現,他的詩中流露出一股鬱憤疏狂之氣,但語言平易,且多采用口語入詩。如《乙亥下第作偶賦》:“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變態萬千風雲走。容落乍分升沈判,撫懷鬱鬱如中酒。昨夜揭曉秋榜開,紛紛摩肩爭出首。……白玉誰知忽生瑕,高魁竟被抬頭誤。……天生我才必有用,豈終淹滯在泥土。早歲意氣壓青雲,俯視寰瀛皆丘陵。矧此雕蟲嗤小技,籲衡目底無英雄。大踏步上九雲霄,肘懸金印策六螯。青雲應同拾芥耳,吐氣雄如廣陵潮。……”又如《狂生吟》:“人生不逢時,逢時何必唐與虞。人生不得誌,得誌何必青與紫。唐虞不可期,青紫不易得。得失兩忘懷,此中殊落落。”這兩首詩都在鬱鬱不得誌中排解憤慨之情、狂狷之氣,其中也有“天生我才必有用,豈終淹滯在泥土”的堅定信念。他的挽詩,詞句謹嚴,沉鬱感傷,有詩騷之風,值得注意。如《挽長安趙展如尚書·其一》:“哀哉斯人,鍾毓於秦。奮跡艱寒,超等倫。誌堅行卓,雖磨不磷。通籍刑曹,無傍無因。監司藩撫,稠疊恩綸。專坼甫任,又讚樞鈞。胡為禍來,慘當初春。籲嗟乎如可贖兮百其身。”詩作對趙展如的生平、德行和品性進行了高度概括,表達了濃烈的哀悼之情。他還有一些言簡意賅、含義深遠的詩作。如《觀邊城作》:“萬裏起長垣,意在分夷夏。民力瘁邊牆,何嚐限戎馬。”表現了對征夫的無限同情和對戰爭的極端厭惡。再如排律《己巳元旦後五日登凝熙觀感賦》:“又聞當年歲苦旱,餓殍枕藉紛然見。王曰唏噓此災黎,安得雨粟俄頃遍。初分寶玉尚盈藏,豆區何煩市惠忙。土木之興仍代賑,耗盡百萬恤痍瘡。”作者在對國家時政的譏評中表達出對民生疾苦的深切關心。
秦維嶽(1759—1839年),清代著名學者、詩人。字覲東,號曉峰,皋蘭人。道光十三年(1833年),受知縣黃璟之邀,續修《(乾隆)皋蘭縣誌》。他博采旁搜,嚴加考證,精心編纂,至去世時大體完稿,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由其弟子增補刊刻為《(道光)皋蘭縣續誌》。此誌記述乾、道六十年間蘭州政治、軍事、經濟、文化教育等情況,文筆洗練優美,雋永嚴謹。他還著有《聽雨山房文集》、《聽雨山房詩抄》、《聽雨山房賦抄》等書。
其詩題材有田園、登臨、寫景等。描寫田園風光的作品,語言通曉,對仗工整,風格衝淡平和,生活氣息濃厚,顯示了極高的藝術技巧。如《郊行》:“芒鞋竹杖過芳塘,何處人家近水旁。半畝斜陽禾黍秀,一畦新雨菜根香。村童訝客窺當戶,臨犬驚人吠隔牆。料得田翁有真樂,書聲飛出白雲鄉。”又如《田家》:“茅茨隱眾綠,一徑自迂回。山果隔牆墮,野花當路開。雲低牛背度,雨疾馬蹄來。此境知何處,桃源世外猜。”展現出閑適、恬靜的田園風光。他的登臨詩,闊大剛健,意境深遠。如《金城關望黃河》:“秋色鬱蒼蒼,河流下大荒。古今如客過,天地比人忙。波沸潛蛟怒,鹿飛野馬狂。願乘風破浪,濯足插扶桑。”《白塔山》:“一覽窮千古,登臨逼太清。河聲沉鐵練,山色擁金城。斜日旌旗動,秋風鼓角鳴。皋蘭相向綠,回首數峰晴。”他的寫景詩,詞語清奇,意蘊豐富。如《秋柳》:“曉風殘月過章台,落葉蕭蕭掃不開。回憶攀條人在否,晚涼不忍上樓來。”又如《雪花》:“誰上廣寒宮,臨風搖玉樹。”《木棉》:“但令人眼熱,不管人心寒。”他的樂府詩,氣勢雄渾,風格高古。如《飲馬長城窟行》:“八月秋高陰山突,胡兒飲馬長城窟。城內碧血城外流,荒丘萬裏堆白骨。……”其詩語言以平易樸素為主,間有數首深奧之作。如《呈郝佩秋師》:“白頭海上獨攜琴,一曲泠泠直到今。羅隱中年猶抱恨,方幹前日少知音。文章有價平生願,弓冶無傳老去心。從此鯉庭閑不得,兩行桃李續春陰。”
秦維嶽晚年隱居蘭州後五泉聽雨山房,故其詩集稱《聽雨山房詩鈔》,收詩293首。洪亮吉稱秦詩:“蹊徑迥殊,語語超脫,五言如《泊舟江岸》雲:‘江渚魚爭釣,衡陽雁正回’;七言如《黃岡即事》:‘新茶雀舌關心久,舊牘蠅頭信手抄。’他若《勘災展賑》諸作,則又仁人之言,語語自肺腑流出者矣。”他寫了很多吟詠蘭州的詩,如《天都山》、《瓦埠山》、《九州台》、《紅泥泉》、《水磨溝》、《石佛寺》、《金山寺》等,用無聲的筆書寫著蘭州的有聲世界,向後人展示著清代蘭州的美麗畫卷。漫步在秦維嶽的詩卷中,讀著吟詠蘭州的山水人物、名勝古跡、風物民俗的詩句,我們仿佛看到了清代中葉蘭州地區的自然和社會風貌。讀著他對家鄉山川的讚美之詞,我們又可見秦維嶽的那顆赤子之心。如其《天都山》詩:
古洞巍然石佛形,天都高處少人經。水翻峽口雨增壯,嶺矗雲關天共青。選勝知為馬銜麓,探幽可有鶴來亭。登樓四望群峰小,喜對蓬廬作畫屏。
“天都山”,在今蘭阿公路三十裏處西側、草木茂密,古洞殘存。今蘭州市七裏河區政府辟為山上公園,此詩雖說有模擬杜甫七律的痕跡,但寫得很有氣勢。又有《瓦埠山》詩:“瓦埠山西峙,巍然勢獨崇。孤峰障日落,萬壑動秋風。草淺牛羊牧,崖平車馬通。幾家村樹密,流水聽淙淙。”“瓦埠山”,在今蘭州市華林山東麵。又有《九州台》詩:“望遠九州著,台原號九龍。荷衣皴百道,芝蓋聳千重。雨渥每隨願,雲層足蕩胸。巍然天北鎮,鎖鑰更何庸?”“九州台”,在今蘭州市白塔山西北。位於蘭州市城關區和安寧區的交界處,山高峻,海拔2067米。舊稱九龍台,亦名元昊台。又有《紅泥泉》詩:“蘭郡多泉水,茲泉味莫加。調羹宜作醢,消暑可烹茶。穀口鳥無數,岩前人幾家。我將買閑地,夾路種桃花。”“紅泥泉”,在紅泥溝中紅泥岩下,穀深樹密,盛夏進入,涼氣襲人。果蔬鮮美,煙草尤佳,釀酒烹茶,風味絕殊。又有《水磨溝》詩:“一車宛轉碧溪灣,紅葉多從霜後殷。灘落有泉出石縫,禾收退水下鬆關。朔風滿峽剛迎麵,積雪多時尚在山。好共白雲忽來去,相從一路伴未還。”“水磨溝”,東傍皋蘭山麓,西傍阿幹河濱平地,水自泉出,長約十三裏,以昔置建水磨,故稱。今屬蘭州市七裏河區花寨子鄉。又有《石佛寺》詩二首,其一:“靈山有景最清幽,樹裏尋來細水流。才見光明真世界,滿天花雨下僧樓。”其二:“緩上危岩拂小欄,小欄雲護萬鬆盤。倦來坐對番僧話,林下香風掃石壇。”“石佛寺”,在阿幹河穀之石佛溝中,寺早廢。今在原址建靈岩寺。這些詩描繪了蘭州周圍獨特的自然景觀,對蘭州景物的深切關照說明作者對這片土地的無比熟悉和無限熱愛。
秦維嶽又有《金山寺》一首:
江南有金山,此亦名蕭寺。山豈必產金,散金佛布地。西陲土瘠磽,閭閻少儲積。弱者再食難,健亦數口累。男無計經營,女無資紡織。飧每缺病衰,衣不周婦稚。目睹凍餒形,我亦潛揮淚。連年遇旱荒,死亡複累累。求佛憫瘡痍,大普民間利。雨望均調,財貨期不匱。頓使病蘇人,生氣漸漸遂。和風滿窮簷,慈光荷蔭庇。我因梓鄉民,共享豐年瑞。
“金山寺”,在蘭州金城關內,白塔山之西,北山之麓,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建。舊日文人學士九月九日多在此登高。作者由鎮江金山寺聯想到蘭州之金山寺;由江南之富饒,聯想到西北之貧困。此詩記述了道光十三年蘭州大旱的慘景,少寫景之筆,多抒情之意。作者在詩中對勞動人民的疾苦給予了深切的關注,為庶民百姓灑下了同情的熱淚,同時表達了自己的良好願望。
秦維嶽對妻子情深意重,妻子亡故後,一直未續娶,曾賦詩:“雞鳴勤勖德,河誓山盟結願深。黽勉持家君健甚,慚予忍別負初心。”表現了他的深切懷念之意和與妻子之間的伉儷情深。
黃國珍,字珠浦,清嘉慶時金縣(蘭州榆中縣)貢生,主講增秀書院。有《南墅詩草》傳世。其集句詩,組合巧妙,對仗工整,音韻和諧,幾有天衣無縫之感。如《白馬關署內麵領禮堂平日雜詠詩稿有感·其五》“近來人世半消磨,拭淚看花奈老何。慚愧流鶯相厚意,有詩有酒有高歌”,分別截取唐人賀知章、顧況、韓偓、司空圖四人的詩句而成,構思極為巧妙,毫無堆砌造作之感。其詩題材以寫景、閨怨、懷古為主,風格平淡衝和,清新別致。他的寫景詩,多取蘭州榆中的景色,如《興隆山即景》、《金川詠落梅四首》、《金州春日即景》、《榆中八景並序》等。其中的絕句,語詞清麗無華,意味含蓄雋永,直逼唐人。如《春日晴望》“湛露縈芳草,新花發舊枝。莫愁殘雪積,旭日正遲遲”。又如《棲雲山下和無名氏題十方院壁間元韻》“撥雲尋幽徑,扶杖過仙橋。鳥語深鬆裏,香煙透九宵”。他的閨怨詩,語言曉暢,內涵深遠。如《老宮人》“宮花滿首少時妝,行路笑看兩鬢霜。詎識容顏今縱改,舞衣猶自帶餘香”。又如《閨怨·其一》“妾命從來不自由,憑渠呼馬更呼牛。含情不敢和人語,惟有青天在上頭”。又如《閨詞》“年來嫁得薄情郎,弗念深閨刺繡忙。走馬鬥雞君不返,逢人反說妾無良”。這些詩對女性給予了細致入微的情感關照,讀之使人落淚,品之令人心酸。他的懷古詩不落窠臼,詩意新奇,令人深思。如《西施》“朝為越女浣溪紗,暮進吳宮服秀華。寄謝鄰家同伴婦,效顰不易漫矜誇”。又如《韓信》“驀地青年辱乞人,全欺國士老風塵。誰知跨下含羞後,也享淮陰錦繡春”。黃國珍的詩集中還間有一兩首風格雄厚闊大的另類作品,如《榆中八景·巒山列戟》“聖世崇文治,雲何劍氣衝。晴開山萬仞,瞥見戟千重。仿佛鸞旗疊,依稀玉壘封。遙看高聳處,還訝筆成峰”。這首詩將層巒疊嶂的山峰盡收眼底,繪於筆端,馳騁於想象之中,寫得剛健有力,氣勢磅礴。
劉一明(1736—1820年),山西曲沃人,少時多病,出家為道士,師從龕穀老人、仙留丈人。嘉慶、道光年間,居金縣棲雲山(今蘭州興隆山),道號悟元子,又號素樸散人,精醫學,著述頗豐,或為經書注解之作,或為自著,皆是其內丹理論和修道方法的直接表述。有《棲雲筆記》行世。收錄其居棲雲山三十多年間所作,包括詩、詞、記、傳、詩序、楹聯等文體,多是描寫道家生活及其清幽環境,對神仙的銘讚以及勸人修道和自己的悟道之作,即使一些應酬世人“索取筆墨”而作的篇什,內容也是如此。如詩《出凡》“聖自凡中學,道從世事修。專心無二意,終必出人頭”。《冬寒向火》“獨居崖洞裏,側坐火爐邊。高唱蓮花樂,神遊太古天”。《答潘某求詩》“出世原非入世心,鶴鳴九皋少知音。山人別有真功課,莫在墨池簡布尋”。如詞《示謝祿醒心歌》“可歎世事盡荒唐,迷途眾生枉倉遑。……世事千般皆地獄,性命一著是天堂。苦口良言多有益,要君再三細嚼嚐”。如文《寄樊立之書》“……賢契年已半百,時不可待。人情世事,名利富貴,困享安危等事,俱已嚐過滋味。急須看破,自立主意,將一切經書文字,置之高閣,將一切世緣枝蔓,斬斷利便……”。如楹聯《自在窩春聯》“老則無能及早藏頭退步,虛而有益須當洗垢滌塵”等等。這些詩詞及楹聯,流於說教,且語白意淺,無可稱道。值得注意的是他的敘事文章,吸取六朝筆記的簡約手法,風格疏朗,清新精煉。如《重修棲雲山朝元觀山門募疏序》:“金城東百裏,榆中西十裏,有大峽口焉。峽中清溪長流,直達黃河。傍溪而入,石徑層磋,四五裏許,有藏靈壁當峽平列,塞滿水口。壁內對峙兩山,東名興龍,西名棲雲……”文章將繁雜的景物彙於筆端,條理分明,層次清晰,語言簡潔平實。他的人物傳記,繼承史傳及小說體的藝術技巧,用簡約的語句勾畫出人物的全貌。如《希夷陳真人傳》“真人,後唐明宗時人。……生四五歲,不能言,戲渦水濱,有青衣老媼,引置懷中乳之,即能言。自幼敏悟過人,及長,經使一覽無遺。固誌不幹於祿,以山水為樂。……”隻寥寥數語就交代了陳真人的生平、特點與誌向,簡潔明快。
劉繩武,字韶廷,號宜叟,皋蘭人。任職新疆、青海。其詩風格剛健,如《題〈中學通繹〉後》“墜地斯文何處尋,千鈞在發賴書淫。於今絕學原吾道,異日名山著苦心。趙氏連城完白璧,秦門一字輕黃金。悠悠終古總難沒,八代衰文起炙針”。他的詩集中以自寫性靈、不加雕琢的樂府為多。如《後園鑿井歌》:“莫鑿井,井水易見。水見猶還可轆轉,使心戰。君馬勒黃金,妾心如白練。馬去馬歸來,莫作東方電。”此詩由鑿井之事引申到怨婦之情,於平凡中見真諦。其《長安鐃歌曲》:“蒺作鞭,馬是虎,滴血飲殺文武。昨夜處處聞槍聲,今朝家家皆閉戶。長安少年摧滿城,主將也把公祖。報六更,開都府。抄大旗,撾軍鼓。迎相公,撒沙土。”更是以淺白的語言,描繪出晚清戰亂紛爭的社會現實,令讀者有身臨其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