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一把摟住顧惜朝：“我知道你不會離開太原府，我陪你一起守著。真到了破城那日，我們就拚死一戰。但是你要答應我，你不能死，我也不死，金人若真的占領了太原，我們就一起殺出去，然後我們就去京城。京城若是保得住，太原還有收複的一日。”
顧惜朝黯然道：“你覺得京城保得住嗎？”
戚少商一笑：“盡人事，聽天命吧。”
顧惜朝摟緊戚少商：“好，我答應你。”
兩人在夜風中相擁相依。良久，顧惜朝鬆開戚少商道：“跟我回營吧。”
戚少商點點頭，笑道：“你走得動嗎？我背你吧。”
顧惜朝大步向前走去：“不必。”
“那我抱你吧！”
“我說過不必了！”
“惜朝，你還餓嗎？”
“戚少商，你若是還有吃的就現在交出來，若是沒有就住口！”
“我真的沒有了啊，那六個包子還是我好不容易偷的。”
“你怎麼又偷東西？你在哪裏偷的？”
“在金兵的營盤裏啊。我打發無邪他們走了之後，想盡辦法混進金營，躲了幾天，今晚好不容易才進來。”
“你來了也要挨餓，你做好準備。”
“我知道，所以進來之前吃得特別飽。”
顧惜朝猛然站住，盯著戚少商不說話。
戚少商忍不住笑道：“你幹嘛又怨恨又嫉妒的樣子？”
“我走不動了。”
戚少商哈哈一笑，轉過身子蹲了下去。
顧惜朝俯身趴在他的背上，雙手勾住戚少商的脖子。
戚少商摟住顧惜朝的雙腿，起身向前走去。
背上的人輕飄飄的。戚少商鼻子酸了。
“惜朝，等我們從太原府出去之後，我們有兩件事要做。”
“哪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回京城備戰，第二件事就是把你喂胖。”
“能出得了太原府再說吧。”
“當然能出得了。你想想，你多久沒吃杜鵑醉魚了？”
顧惜朝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還有粉蒸肉、荔枝肉、東坡肉、三杯雞、叫花雞、辣子雞、鹵鳳爪、糟鵝掌、水晶肴蹄、紅燒海螺、太極明蝦、八寶野鴨、陳皮兔肉……”
“閉嘴！”
“還有山藥糕、蓮子糕、木樨糕、杏仁豆腐、虎皮花生、三鮮餛飩、蟹黃湯包……啊啊……你幹嘛咬我脖子？”
“我吃了你！”
九月的長街上，一行腳印，兩個身影，漸漸走遠。
九月十三這日，顧惜朝同副總管王稟正在南邊城樓上巡查，忽見城北放起五環流星煙花響箭，兩人全身一凜，顧惜朝一把抄起隨身佩劍：“王總管，咱們走！”
王稟點了點頭，傳令下去，命軍中眾人即刻趕赴城北。
戚少商見他二人神色不對，心中一翻：“金兵攻破了北城？”
顧惜朝點點頭。
王稟看著麵前一眾兵士，一揮手中寶劍：“殺！”
軍中眾人皆是雙眼血紅，直奔城北而去。
戚少商四下環顧，見隻剩了一百多人，個個瘦得形銷骨立，心中一陣淒涼，握緊逆水寒，隨著眾人趕赴北城。
不想才走到半路，忽見一名小兵氣喘籲籲跑來，大喊道：“不好了！金兵已經闖入府衙，張知府被俘了！”
眾人大驚，王稟忙道：“快去知府衙門！”
眾兵士急匆匆趕往府衙，剛轉過兩條巷子，忽見一路金兵從對麵撲過來，顧惜朝殺意頓起，提起劍便衝了過去，眾人隨之一擁而上。
短兵相接，血光四濺。
那一百多兵士早已筋疲力盡，有的被砍掉了胳膊，有的被斬斷雙腿，還有的半個肩膀都被削掉，仍然互相攙扶，與金兵戰在一處。
巷子裏滿地是血，暗紅蜿蜒。
眾人從城中一路殺到城南開遠門。金兵越聚越多，如人牆一般。
王稟身上中了幾十處刀槍，戰袍已被血染透，衣角上猶自滴滴答答在淌血，一回身見顧惜朝整個人同血葫蘆一樣，還在那裏與金兵苦戰，大聲喊道：“顧將軍！戚大俠！你們快走！”
顧惜朝殺紅了眼，扭頭看了看王稟，道：“我不會走的！”轉身衝著戚少商喊道：“戚少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