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近代日本留華學生(4)(2 / 3)

1936年5月平岡武夫來華時,已是兩國之間劍拔弩張之際,他不僅由橋川時雄介紹,認識了參與東方文化事業總會北平人文研究所續修《四庫全書》提要的學者,還得到據說有意避開日本人的顧頡剛的款待,並見到被視為反日派的陶希聖。留學日本出身的學者更是日本留學生首先拜訪的對象。周樹人、周作人兄弟即先後接待過竹田複、青木正兒、木村英一、塚本善隆、水野清一、倉石武四郎、目加田誠、桂太郎等人。(參見《魯迅全集》,第14卷;《周作人日記》。)如果說在北京還受到格外優待的話,訪問江南的吉川幸次郎則受到和中國青年同樣的待遇,令他感到自己已是半個中國人。

日本留學生來華的目的之一,是收集研究資料,因而訪書買書成為在華活動的重要內容。武內義雄在北京的京師圖書館看到浩瀚的《四庫全書》和在上海商務印書館看到印行中的《四部叢刊》各種珍稀典籍時,心情激動不已。後來商務印書館的圖書不幸毀於日軍的戰火,江南書商的抗議之詞,一直傳到東瀛的友人處。吉川幸次郎幾乎三分之一的時間用於購書。日本留學生在北京的主要去處有二,一為琉璃廠,一為隆福寺,是當時兩大著名古書店街。前者的來薰閣、通學齋,後者的文奎堂,為留學生光顧最多的書店。

這一時期,因政局動蕩頻繁,許多古書流出市麵,中國學者的注意力多集中於古史,重視年代早的珍版。日本留學生卻注意清代學術,主要收購這方麵書籍。有的隔日一往,每去必有所獲。雖然經費充裕,又將大半以上用於買書,但因買的太多,有人甚至將歸國的旅費也用掉,還要向書店借款。這幾家書店的掌櫃陳杭、孫殿起、趙殿成等,和不少日本留學生成為知交。北洋政府時期,壓迫學界,20世紀20年代中期,“北京書行買賣,現在亦靠幾個日本人支持”,令中國學者感到“可哀”。(參見《陳垣來往書信集》,176~177頁。)

除在北京購書外,遊覽各地之時,尤其在江南各城鎮,也往往拜訪當地的知名書商,選購古籍,如蘇州的鄒百耐、揚州的邱紹周等。吉川幸次郎歸國時,郵寄的書籍小包達300包之多。第二次世界大戰前日本教授的待遇遠不及中國,不少學者後來藏書的主要部分,即為留學期間所購書籍。至於一些研究必需的珍版秘籍,則設法閱覽抄錄或影印。中國的收藏家對於求知好學的外國後進反而予以優待,連秘不示人的珍本古物也從金庫中取出予觀。

遊覽名勝古跡,是留學生的重要活動項目。各種獎學金除日常生活費外,往往還提供一定數額的旅費,作為調查旅行之用。中國各地的佛教建築和雕塑藝術以及古代碑刻,尤為日本學術界所重視。除了考察北京市內及附近的宮殿寺觀,山西大同,陝西西安,河南洛陽、開封,河北易縣、房山等地,為留學生足跡所到較多之處。桑原騭藏留華兩年,先後四次到西安、山東及河南、蒙古東部、江南等地旅遊考察。宇野哲人也到過山東、西安。(參見《考史遊記》。)青木正兒留學期間,先後以北京、上海為中心,遍遊河南、山西、北京及長江中下遊各地,到過鄭州、開封、洛陽、大同、雲岡、八達嶺、居庸關、上海、寧波、鎮海、舟山、沈家門、普陀山、曹娥、紹興、錢塘、嘉興、湖州、蘇州、常熟、廬山、鎮江、南京、蕪湖、安慶、九江、漢口、洞庭湖、長沙等地。(參見《青木正兒年譜》,轉自唐振常:《吳虞與青木正兒》,載《中華文史論叢》,1981年第3輯;《吳虞日記》下冊,261頁。)東亞考古學會所派留學生,更集體深入蒙古、綏遠、察哈爾,考察古長城和細石器文化遺跡,收集匈奴時代的青銅器。1930年4月來華留學的江上波夫,一年時間裏先後到察哈爾、山東、旅順、綏遠、內蒙古考察,活動完成,留學生活也告結束。(參見《學問の思い出:江上波夫先生を圍んで》,載《東方學》,第82輯(1991年7月)。)遊覽名勝,則多到中原、山東和江南一帶,南京、蘇州、杭州、揚州最多。不少人還撰寫了遊記,記事抒情,如桑原騭藏的《考史遊記》,宇野哲人的《長安紀行》,武內義雄的《江南汲古》,岡崎文夫的《兗豫紀行》等,均為名篇。

戲曲為中國文化的結晶,近代京劇取代昆曲而興,名家輩出,爭奇鬥豔,被譽為國劇。而戲曲研究,又為晚近學術尤其是域外學人所重視。因而看戲便成為日本留學生沐浴中國文化的重要一環,短期遊學者也要千方百計聽幾出名角的戲,雖然不能完全了解唱詞內容,卻大體可知劇情,更重要的是親身感受那種氛圍。清末民初留學生常去的北京劇場為廣和樓、燕喜堂、天樂園、慶樂園,此後則為東安市場的吉祥戲院和前門外的開明戲院。不過從研究的角度出發,昆曲更為學者所偏愛。鈴木虎雄在北京留學時與當地名劇評家交往(參見[日]鈴木虎雄:《北京より》,載《藝文》,第7年第6號(1916年6月)。),學習過《桃花扇》,加藤常賢則學過胡琴。了解較深者還試圖比較皮黃與昆曲。關注現代中國的留學生除了注意當紅的富連成科班以及中國戲曲音樂院附屬中國高級戲曲職業學校,還留心正受好評的新式話劇《日出》的上演情況。(參見奧野信太郎致慶應學塾塾監局函,載《三田評論》,第480號(1937年8月);[日]奧野信太郎:《演劇の二道場》,見《隨筆北京》,120~122頁。)青木正兒留學時北京昆曲幾乎絕跡,為此特意改赴上海,到徐園聽碩果僅存的蘇州昆劇傳習所的童伶演唱。(參見[日]青木正兒著,王古魯譯:《中國近世戲曲史·序》,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此外,北京的風俗人情,節令禮儀,也是留學生注意了解體味的事情。(參見[日]青木正兒:《昆曲劇と韓世昌》、《見た燕京物語》、《春聯から春燈まで》、《支那の鼻煙》,見《江南春》;奧野信太郎:《街巷の聲音》、《空地と雜藝》,見《隨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