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古羅馬)盧克萊修《物性論》Ⅳ
我毫無緣由抱怨我的想象力。在我一生中很少有幾次被思慮驚醒睡夢,除非是願望方麵的念頭,這種念頭曾使我驚醒,但未帶來煩惱。我極少做夢,一旦有夢便是有關荒誕之事或喧鬧取樂,往往產生於愉悅的思慮,與其說是哀傷的不如說是滑稽的。我以為,夢中關於我們的臆想所作之解釋是可信的,但是要想分析並理解它們是需一種技巧的……
況且,柏拉圖說過,智慧的功能便是從夢中吸取教誨去照亮未來。我看此話空洞,隻不過它總結了由蘇格拉底、色諾芬尼和亞裏士多德等知名人士所敘述的驚人的夢境。
摘自(法國)蒙台涅《散文集》Ⅲ,13
茂丘西奧啊!那一定是春夢婆來望過你了。她是精靈們的穩婆;她的身體隻有郡吏手指上一顆瑪瑙那麼大;幾匹螞蟻大小的細馬替她拖著車子,越過酣睡的人們的鼻梁,她的車輻是用蜘蛛的長腳做成的;車篷是蚱蜢的翅膀;挽索是些小蜘蛛絲,頸帶如水的月光;馬鞭是蟋蟀的骨頭;韁繩是天際的遊絲。替她駕車的是一隻小小的灰色的蚊蟲,它的大小還不及從一個貪懶丫頭的指尖上挑出來的懶蟲的一半。她的車子是野蠶用一個榛子的空殼替她造成,它們從古以來,就是精靈們的車匠。她每夜驅著這樣的車子,穿過情人們的腦中,他們就會在夢裏談情說愛;經過官員們的膝上,他們就會在夢裏打躬作揖;經過律師們的手指,他們就會在夢裏伸手討訟費;經過娘兒們的嘴唇,她們就會在夢裏跟人家接吻,可是因為春夢婆討厭她們嘴裏吐出來的糖果的氣息,往往罰她們滿嘴長著水泡。有時奔馳過廷臣的鼻子,他就會在夢裏尋找好差事,有時她從捐獻給教會的豬身上拔下它的尾巴來,撩拔著一個牧師的鼻孔,他就會夢見自己又領到一份俸祿,有時她繞過一個士兵的勁項,他就會夢見殺敵人的頭、進攻埋伏、銳利的劍鋒、淋漓的痛飲——忽然被耳邊的鼓聲驚醒,咒罵了幾句,又翻了個身睡去了。就是這一個春夢婆在夜裏把馬鬃打成了辮子,把懶女人的齷齪的亂發烘成一處處膠粘的硬塊,倘然把它們梳通了,就要遭逢禍事;就是這個婆子在人家女孩子們仰麵睡覺的時候,壓在她們的身上,教會她們怎樣養兒子;就是她——
羅密歐得啦,得啦,茂丘西奧,別說啦!你全然在那兒癡人說夢。
茂丘西奧對了,夢本來是癡人腦中的胡思亂想;它的本質像空氣一樣稀薄;它的變幻莫測,就像一陣風,剛才還在向著冰雪的北方求愛,忽然發起惱來,一轉身又到雨露的南方來了。
摘自(英國)莎士比亞《羅密歐與朱麗葉》Ⅰ,iv
勃曾托斯在計劃一件危險的行動和開始行動之前的一段時間裏,一個人就好像置身於一場可怖的噩夢之中,遍曆種種的幻象。
摘自(英國)莎士比亞《裘力斯·凱撒》Ⅱ,i
哈姆雷特上帝啊!倘不是因為我總做惡夢,那麼即使把我關在一個果殼裏,我也會把自己當作一個擁有著無限空間的君主的。
摘自(英國)莎士比亞《哈姆雷特》Ⅱ,ii,260
聲稱他在夢中與他交談就等於聲稱他夢見天主與他說話;這沒有力量贏得人們的信任,人們都知道大部分夢是不神聖的,它們由夢前的所思延續而來;像這樣的夢無非產生於夢者的自視甚高、愚昧自傲、對人的善及其它德性之誤解,由於這些,他以為他已經受益於超自然啟示的惠顧。聲稱他產生了幻覺或聽到一種聲響,就等於聲稱他在半睡半醒時做了夢:因為在這種狀態下,人往往自然而然地忽略他的睡眠,把他的夢誤作幻覺。
摘自(英國)霍布斯《利維坦》Ⅲ,32
我們的一半時光是在塵世的陰影下消磨的……我們的睡眠之大部分是被幻覺所盤據,被荒謬的景物所顯然無疑地欺騙。白日給我們以真理,夜晚則給我們以虛假和謬誤……因而,經過白天裏嚴肅的勞作和理性對真理的探尋,我們暈沉沉地陷入了這樣一種存在狀態,在那裏,再明智的大腦也得經曆那哀人的魔域,而且睜開眼來才發覺一切不過是愚弄和發瘋。
摘自(英國)托馬斯·布朗爵士《論夢》
如果我們每夜都夢見同一件事,那麼它對我們的影響就正如我們每日所見之物的影響是一樣的。如果一位匠人每晚準有十二小時夢見自己是國王,那麼我相信他大概就像一個每晚十二小時都夢見自己是匠人的國王一樣的幸福。
如果我們每夜都夢見我們被敵人追趕並且被這種痛苦的幻景所刺激,又如果我們每日都在紛繁事務中度過,像是在長途跋涉,那麼我們受的苦就和真有這些事情時大概是一樣的;並且我們就會害怕睡覺,正像我們害怕當真遇到這類不幸時我們就要擔心睡醒是一樣的。而且實際上它也差不多會造成像真實情況一樣的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