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仙娥果然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依舊按時按晌地送食做事,我的心安下了不少。
我在屋子裏提心吊膽地等了四日,才總算是盼來了醉醺醺的秋狄。秋狄來的時候是穿牆而入的,他搖搖晃晃地攜著酒香出現在我麵前時,我覺得他的眉目晴朗,身形輝煌。
他見了我,慵懶地含笑拉著我,帶著幾分醉意地發話:“小燭燭,果真是你,嗬,我還以為這次你又是耍我,我隻來踩踩盤子碰碰運氣,還真找見你了。你,不是和那兩個有些牽扯,什麼時候又與天帝不清不楚了?嘖嘖,燭燭啊,不是我說你,你的這番作為,就是在你青丘狐族裏,也算是翹楚了!”
我氣得臉色發青:“秋狄呀,這個時候你還胡鬧。我有了,碧尤的,玉帝他老人家知道了,便將我囚在了此處。”嗯,我覺得,這是我這麼多年來最言簡意賅的一次。
果然,秋狄懂了。額頭上有些泛起了冷汗。這個孬種。
我將外衣一披:“快帶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秋狄撓了撓頭,很無奈地對我說:“燭燭啊,你以為玉帝的結界是吃素的?我進來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啊,這一時半會兒我還真沒那能力再出去。”
我一個沒站穩,牙齒打了顫便咬在了舌尖兒上,疼得眼淚嘩嘩流了下來。我就知道,我這一生都與這司命反衝,一次兩次都栽在他手裏!我心裏的海市蜃樓轟然倒塌,一陣心酸絡繹不絕地向我襲來,我怎麼就將我自己的性命交到這樣一個貨的手裏了呢?
他用泛著酒氣的袍袖來給我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兒說:“誒呀呀,多大點兒事兒啊,就哭成這樣。我雖帶不得你出去,自有人會將你帶出去便是,犯得著哭得這麼傷心嗎?就是你家白碧海羽化了你也不見得比這更難過了吧?”
我任他抹著眼淚,大著舌頭說:“誰,誰能將我帶出去?”
秋狄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說:“我來的時候給祈映留了個條子,他若回來了定會來找我們的。”
“祈映去了哪裏了,什麼時候回來?”
“下凡去了吧?少則三兩日,多則四五年吧。”秋狄說得很順溜,而我剛有些雀躍的心思卻卡了一卡。
於是,我和秋狄一起,在這嚴絲合縫的結界中又苦等了起來。我倒有些後悔央他來救我了。因他白日裏需將身形隱了去,讓我提心吊膽,晚上卻不肯打地鋪,非要和我擠在一堆,讓我本就不怎麼舒坦的生活又憋屈了幾分。最最可氣的是,他還和我搶吃食,這個是我很不能容忍的,但,有什麼辦法,他雖是個半吊子的仙法,我卻連半吊子都不如。
我就這麼心酸著和秋狄等了五日,這五日裏日日問秋狄的修為可恢複了,可秋狄總是一句話就給我嗆回來:“你以為修為是尿嗎,去的快來的也快?”這個司命你看他長得火樹銀花,實在是個粗鄙之人,粗鄙至極。
祈映來的時候,是第六日。祈映高大英挺的身姿出現在門口時,我正和秋狄在搶一塊紅燒肉。這毫無預兆的訪客讓我們倆怔忡了片刻,紅燒肉吧嗒一聲掉到地上。我們這副傻樣子看在祈映眼裏,定是很傻很天真。
祈映卻沒的閑工夫笑話我們,表情凝重地說:“果然在這裏,還好你們沒事兒,這裏被我強行衝開了,我皇兄定會有察覺,快走!”
我和秋狄目光炯炯地對視一眼,一聲歡呼就奔到了門口。到了門口,我們倆卻都未邁步。我對秋狄說:“你先來。”秋狄向後退了一步,說:“不不不,還是你先。”我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禽獸,我可是個身懷六甲的有孕之人!”這仙法若是沒撤,還不把我打得現出原形,法力全失?
祈映實在受不了我們兩個的磨蹭,當先一步邁了出去,邊邁邊說:“我不是說了結界已破嘛,你們兩個磨蹭什麼,還不快走!”
看他安然出去,我和秋狄魚貫而出,我看了秋狄一眼,心中暗罵“膽小鬼”,我看秋狄正目光閃爍著看我,我想他大概也在罵我。
祈映和秋狄將我引入天庭一處我從未走過的僻陋之門時,我的心一瞬之間平坦了許多。可是下一刻,我就知道,我平坦得有些早了。
因為正當我要與司命話別,和祈映一起逃出去時,一個人影從那扇門後踱了出來,踱得四平八穩。他陰陰笑著:“我一發覺我的結界被破了,便知道必是你做的,也知道,你必會走這裏。你忘了,你小的時候,我常常和你從這裏逃去鬼族玩兒,逃回來的時候又在這裏摘桃賞花,怎會不知道你會從這裏把她帶出去呢?”
我們三個匆匆的腳步就到這裏戛然而止了。玉帝不說我倒是沒發現,這個偏門倒是一處桃紅柳綠、景色醉人的去處。如今正是天庭上桃花盛開的季節,百畝桃林,一齊盛放,抬眼望去,一片花海,美不勝收。剛剛忙著跑路,竟是沒有抬頭看看這美麗怡人的景色。
我沒心沒肺地偏頭去看桃花,秋狄靜立一旁一聲沒有,還是祈映老道,他有模有樣地質問著玉帝:“皇兄,你將她拘來這裏作甚?”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敢拿腔拿式地質問玉帝爺,這一趟被拘,也算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