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解放思想、拔亂反正的春風吹開了多年來中國文藝工作者的那顆被禁閉的心,喚醒了評論家們的批評主體意識,從此文化藝術事業迎來了繁榮的新時期。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首要的工作是撥亂反正,因而鬱達夫其人其作的研究隨即出現了轉機,並且很快就形成了空前的高潮。
1978年,以馮雪峰的《鬱達夫生平事略》和文潔若翻譯的《關於鬱達夫失蹤的參考資料》(《新文學史料》,1978年第1輯)首開先河,隨後便湧現了一批重在史料發掘的專論:如鬱風的《鬱達夫的出生家庭和他的少年時期》(《新文學史料》,1979年第5輯)、吳泰昌的《中國新文學史漫筆·鬱達夫與太陽社》(《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79年第1輯)、王自立和陳子善的《鬱達夫傳略》(《社會科學戰線叢刊》,1980年第3輯)等等。特別是有關鬱達夫流亡時期的一些史料的發表,為全麵深入地認識和研究鬱達夫提供了基礎和有力的依據。
如果說前兩個階段對鬱達夫小說研究印象式批評和綜合性評論居多(有重思想、輕藝術的弱點),那麼新時期初,一批論者重新審視鬱達夫的小說,並對其進行了全麵的分析和評價(出現了大量的小說“專題研究”,數量太多,不便一一列舉)。這段時間在他們的評論文章裏,特別加重了對鬱達夫小說藝術特點的剖析,這類研究文章有:邢鐵華的《鬱達夫論——他的小說和藝術》(阜陽師範學院中文係編:《中國現代小說家論》,1979年)、朱靖華的《一個充滿矛盾而易遭誤解的作家——略論鬱達夫》(《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80年第1輯)、溫儒敏的《論鬱達夫的小說創作》(《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80年第2輯)、李永壽的《鬱達夫的思想和創作述評》(《天津師範學院學報》,1980年第5期)、董易的《鬱達夫的小說創作初探》(《文學評論》,1980年第5、第6期)、張恩和的《鬱達夫小說漫議》(《北京師範大學學報》,1983年第2期)等;對鬱達夫小說浪漫主義特色進行探討的文章有:趙園的《鬱達夫“自我”寫真的浪漫主義小說》(《十月》,1981年第2期)、任蘇民的《試論鬱達夫小說人物塑造的浪漫主義特點》(《南京師範學院學報》,1982年第2期)、許子東的《鬱達夫風格和現代文學中的浪漫主義》(《文學評論》,1983年第1期)等;論述鬱達夫小說抒情風格的文章有:張國禎的《鬱達夫和我國現代抒情小說》(《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81年第4輯)、朱信忠和田秉鍔的《略論鬱達夫小說的抒情風格》(《徐州師範學院學報》,1982年第2期)、章渡的《論鬱達夫小說的抒情特色》(《南京師範學院學報》,1983年第2期)等;對鬱達夫小說中“零餘者”係列形象進行論述的文章有:吳茂生的《浪漫主義英雄——論鬱達夫小說中的“零餘者”》(《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82年第4期)、謝煒如的《論鬱達夫小說中的“零餘者”》(《廣州師範學院學報》,1983年第2期)、袁凱聲的《論鬱達夫小說中的“零餘者”》(《河南大學學報》,1985年第2期)等;對鬱達夫小說中所謂“頹廢”傾向與“色情”描寫進行論述的文章有:許子東的《關於“頹廢”傾向與“色情”描寫——鬱達夫新論之四》(《文學評論叢刊》,1983年總第17輯)、李源的《鬱達夫小說中“色情”描寫的再評價》(《貴州大學學報》,1987年第2期)、唐鴻棣的《〈沉淪〉是“世紀末病態表現”說置疑》(《西北大學學報》,1987年第2期)……
以上論著,多層次、多角度地對鬱達夫小說的藝術特色及思想內容進行了考察和分析,得出了客觀、中肯的結論。如朱文認為:“鬱達夫絕不是一個頹廢、厭世主義者,而相反,他是一個以描寫壓抑、消沉為表象的,內心實際充滿著追求光明、真理的積極入世者。動搖、幻滅不是他的主導,而探索、追求、進步、勝利,才是他的本質。”對鬱達夫小說中曆來有爭論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形象”,張文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認為他們個人的苦悶“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即便是從個人的要求出發去抨擊社會,也有著曆史的合理性,不能簡單地予以否定”。尤其是許子東和李源的文章,用辯證的方法,深入細致地分析了鬱達夫小說“頹廢”傾向和“色情”描寫產生的根源,並認為其小說中的“色情”描寫“呈現出一個動態的發展過程”,有較高的審美價值,“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從而糾正了長期以來評論界對這一問題的偏頗看法。
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一些論者除了圍繞鬱達夫小說研究發表了很多文章之外,並且在很短的時間內(1982年~1985年),僅國內就連續出版了8本研究鬱達夫的著作:有孫百剛的《鬱達夫外傳》(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82)、曾華鵬和範伯群合寫的《鬱達夫評傳》(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82)、鬱雲的《鬱達夫傳》(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4)、張恩和的《鬱達夫小說欣賞》(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83)、許子東的《鬱達夫新論》(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84)、王自立和陳子善合編的兩部大型的《鬱達夫研究資料》(均分為上下兩冊,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廣州:花城出版社,1985)、[日]小田嶽夫和稻葉昭二的《鬱達夫傳記兩種》(李平、閻正寧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84)。在這些著作中,特別是曾、範合著的《鬱達夫評傳》,吸收了不少新發現的史料和最新研究成果,作者以鬱達夫的文學活動為綱,對鬱達夫的生活道路、思想發展和創作成就,作了全麵的切中肯綮的分析和實事求是的評價,立論公允,認識極有高度,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和糾正了以往鬱達夫研究中的疏漏和舛誤之處;許子東的《鬱達夫新論》,是一部嶄新的有別於過去的鬱達夫研究論著,作者把對象放在一個極為廣闊的社會文化背景中來考察,這種縱橫捭合的研究方法,使我們得以在一個更高的支點上和更為開闊的係統中,能夠更加全麵地去理解鬱達夫的創作;鬱雲的《鬱達夫傳》,是另一種風格的傳記,作為傳主之子,作者不便揭示傳主的某些生活細節,也不便對傳主作出鮮明、激烈的評論,故而行文較為客觀冷靜,作者閱讀了傳主的全部著譯,查閱了家譜、家信、日記等,並得到了傳主生前至親好友的幫助。全書資料豐富而翔實,“堪稱信史”(1918)。
隨著對鬱達夫其人其作研究的不斷深入,各種紀念活動和學術研討會也在不斷舉行。1985年是鬱達夫遇難40周年,在北京、富陽兩地舉行了“紀念鬱達夫殉難四十周年座談會與學術討論會”,在這次會議上,與會人員對鬱達夫一生及其創作個性作了應有的評價,確認了鬱達夫作為“一個天才詩人,一個人文主義者,一個真正的愛國主義作家”(序)的曆史地位與文學地位。無疑,會議上所有的論文和發言,為恢複鬱達夫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崇高地位起到了匡正的作用,並為新一輪的鬱達夫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同年出現的文學方法革新的浪潮,推動了文學史研究突出文學本身特點、作家研究突出作家自身主體地位的發展,又給鬱達夫研究提供了一個符合文學本質、效用的理論視角契合點。之後,《鬱達夫研究通訊》刊行,不僅為研究者交流了信息,而且為部分學者及後起之秀提供了“自己的園地”。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鬱達夫其人其作研究從此走上了新途,出現了新的研究格局、新的研究風貌,並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總括新時期以來尤其是鬱達夫學術研討會後,鬱達夫研究的主要特征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麵:
一、個人研究論著的大量湧現
筆者粗略統計,除80年代初國內先後出版了8部研究鬱達夫的著作外,1985年後,又出版了各類研究鬱達夫的著作達20餘部:有王觀泉的《席卷在最後的黑暗中——鬱達夫傳》(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6.修訂再版時改名為《頹廢中隱現輝煌——鬱達夫》,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辛憲錫的《鬱達夫小說創作》(北京:北京出版社,1986);陳子善和王自立的《回憶鬱達夫》(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86)、《賣文買書——鬱達夫和書》(上海:上海三聯出版社,1995);蔡震的《郭沫若與鬱達夫比較論》(西安: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1988);張恩和的《鬱達夫研究綜論》(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1989);郭文友的《千秋飲恨——鬱達夫年譜長編》(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許鳳才的《浪漫才子鬱達夫》(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於聽(鬱天民)的《鬱達夫風雨說》(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1);桑逢康的《感傷的旅行——鬱達夫傳》(太原:北嶽文藝出版社,1989)、《鬱達夫·生非容易死非甘》(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1995)、《鬱達夫王映霞》(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5);王映霞的《我與鬱達夫》(南寧:廣西教育出版社,1994);譚桂林的《浪漫的情侶鬱達夫》(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94);[捷克]安娜·多勒紮洛娃的《鬱達夫研究》(黃川、黃向暉譯,烏魯木齊:新疆美術出版社,1995);[日]鈴木正夫的《蘇門答臘的鬱達夫》(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劉炎生的《鬱達夫傳》(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6);蔣增福的《鬱達夫及其家族女性》、《眾說鬱達夫》(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3)、《世紀回眸——鬱達夫縱論》(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袁慶豐的《掙紮於沉淪的感傷》(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1997);毛信德的《鬱達夫與勞倫斯比較研究》(杭州:杭州大學出版社,1998);方忠的《鬱達夫傳》(北京:團結出版社,1999);劉久明的《鬱達夫與外國文學》(武漢: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