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啊…熬哇…
你聽，那咳嗽聲好象小了沒了，大概是過去了。
我能聽到北窗外的寒風正拉長了哨音，順著牆角低吼著號叫，仿佛要把這破舊的村落給吞噬一空，不留痕跡。
母親的敘叨不絕於耳，我感覺自己已是寒潮中的一粒石頭。
前些天，說有人從北邊回來，說他兒子也坐了牢。象他外孫一樣的罪，搶劫還做壞事。這回不知要不要槍斃。有的說槍斃都值得。當然，十裏無真信。有的說，阿旺這孩子平常膽子小，就是好吃懶做，沒聽說做過犯法事。這回怎麼會犯那麼大案子呢？老聾不相信啊，他那兒子多膽小。他過去是為了讓兒子出門，下死心罵了一回兒子，你這狗雜種有本事出門遊個媳婦回來，爹死了也高興，總算養個有種的了。那之後，他兒子總算背了蛇皮袋衣被出了門。也有人說是鄰居們背後教育阿旺，甚至還不跟他打牌。他才出了門。兒子出門了老聾還私下後悔，咒兒子太絕了。可兒子不出門，又窮又懶，怎麼辦呢？真的要在村子裏一輩子打光棍嗎？老聾就死活也要讓兒子出去談個媳婦回來，有了媳婦死了也閉眼。阿旺，這年把沒回來過，是不正常，這些年他從來沒有外呆過一年的。這回年底了，不回來，可能有事了。我們都勸老聾，說不定阿旺在外倒插門，當了上門女婿呢，下年回來就把孫子一塊抱回來給你老頭兒看看呢。老聾一聽，有點喜，但又覺得不可能。還是苦笑，長長地歎了口氣，這門該絕了。老天爺讓我老聾絕戶，我有啥辦法，我搬石頭打天嗎？老陶說他那草藥也不多了，常聽他在跟牛說話時，說不如死了算了，死了幹淨。隻是老牛不能再喂了。說老牛聽得隻搐牛鼻子，吐白氣。有人說，老聾有一次上街買老鼠藥，人家沒賣。又去買除草劑，對方不知，就賣了。老陶聽說了，去勸老聾，在他那兩間破棚裏搜了半天也沒找到，不知他給藏哪旮旯裏了。老聾等不到他兒子回來，他奴也不要了。他一輩子都說奴是人家人。兒子才是立門戶的。他天天說他這門絕在他手上，他有罪。他想好了，兒子要是出事了，他也不活了。這回可能是爺倆真的都出事了。你聽那前門口的老牛叫得多不對勁，深更半夜，仿佛還在踢那草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