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月夜如晦(1 / 2)

隋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孫堅府的。

隻記得跟隨著一襲已經被鮮血染透,濕沉紅紫的大披風,踱過漫長的街道。路上行人側目,而後紛紛避讓躲藏;但當叩響府門時,開門的黃蓋連眼眉也沒稍挑,隻是問了一句。

“謔,你們這是怎麼了?”

“遇敵了。”

“哪股敵人?”

“頭戴黃巾的十幾個人。都是死士。”

左右上下轉了一圈,終於看出程普毫發無傷的黃蓋睜大了眼睛:“不愧是大兄!”

“……打探到什麼了嗎?”

“說來話長,進屋再說吧;這件事還要向司馬稟告。”

兩人舉步而行。

黃蓋頓下腳步,開口相詢:“軍師,你沒事嗎?”

“不,沒事。”

隋和搖了搖頭,回過神來。

三人舉步而行。

這臨時駐地並不大,僅僅是一棟前後三進的院套;但在這套院子的全盛時期,也要十幾個仆役才能打理幹淨。而孫堅獲允帶入城中的義從,不過三五人而已。

於是在天色黑透之後,燈光隻在寥寥無幾的幾座房間中燃起;正廳就是其中之一。

與離開時一樣冷清,接到報告的孫堅與程普,黃蓋,隋和四人分賓主落座;而在孫堅的背後,仍立著那扇屏風。

一番例行的客套——孫堅架子不大,與黃蓋、程普兩人比起君臣,更像友人——之後,黃蓋終於開了口。

“目前城裏流傳著各種各樣的消息,但能確定的隻有一項。黃巾賊眾目前在洛陽城裏鬧得很大。”

孫堅一皺眉:“到什麼程度?”

“與其他幾家不知駐地——袁公(袁隗)府上沒有動靜,曹太尉(曹嵩)的府邸也沒有太多戒備——的人不同,在張角入城之後,召喚教徒,人數不下數千;又借著漢軍幾乎都退出洛陽的機會,拿下了長水五校的軍備庫,目前已經在校場安營紮寨,還立下了蒼天已死的大旗。”

程普有些驚訝:“有這麼大聲勢?”

畢竟長水五校是在西園八軍設立之前,負責拱衛洛陽的主力部隊,“盡管軍備甲仗都極為精良,但讓未經訓練的農人來運使的話,一樣不足為懼。”

孫堅停頓了一下:“不過這也能解釋為什麼盧公來邀請我們共討黃巾了。他手上的漢軍幾乎都被迫退出城外,現今洛陽城已經禁止他人進入城內;而僅留下的幾百人也都要負擔戍衛要衝的任務,不能隨意調遣……”

黃蓋接過話來:“所以盧公就使了驅虎吞狼之策。”

“但我們如果不盡快擊破黃巾,那數千名由城中民眾組建成的教徒現在還隻是烏合之眾,再訓練幾天可就未必了。還打探到了什麼嗎?”

“沒有其他消息了。”

“那軍師,有什麼其他看法嗎?”

隋和搖了搖頭:“目前信息太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如此,”孫堅站起身來:“大家就先休息吧。今晚要設崗哨,防止被人偷襲;就勞德謀費心了。”

程普也站起身,拱手抱拳。

“是。”

“餘者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征討黃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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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從來不是問題,問題隻是睡不著。

而隋和現在就睡不著。

從跌入井中直到剛才吃晚飯時,整個世界都似乎彌漫著一股不真實感,至少青年認為這一切都不真實;直到滿是鮮血的小巷承擔了過濾鏡的職務。屍體濾去了想像,讓冰冷的現實沉澱到底。

隋和在鋪著厚厚布褥的木板床上打了個滾,雙眼投向窗外。

為了照亮黑暗,院子裏燃著篝火;火邊有個斜坐著的身影。那是負責守夜的程普。

隋和歎了口氣,翻身下床,走將出去。

程普依舊披著鎧甲,但已經換了身披風;他正坐在厚厚的草席子上,身邊還放著一壇酒。

“軍師?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嗎?”

“睡不著啊。”

想隋某人身為一位身經百戰的當代青年,哪天晚上會在十一點以前上床?可到了三國這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時代——現在至多不會超過晚上八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隋和大概也明白古人為何孩子那麼多了。除了人多力量大之外,更關鍵的一點也是由於晚上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吧。

程普默默的移了移身子,讓了一半席子出來。

“對明天的戰鬥,程將軍怎麼看待?”

“麵對數千人,僅憑我們寥寥幾人要衝陣恐怕是不現實的;但盧公既然敢挑頭征伐黃巾,帶上的兵馬必然也是不少的;而袁本初和曹孟德兩個人都是有名的官宦子弟,應該各自都能拉起一些遊俠。”

程普倒了碗酒,喝了一口才繼續說:“如果能突破敵陣,直取主將的話,勝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