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順著他的目光往外望,看了半天好奇道:“看誰呢?眼睛都拔不出來了。”
許諾回神道:“像是個老同學,沒敢認,上車了。”
一個禮拜後,C城警局上任局長,去年剛從公安廳順利退休的大伯許文橋手術完,許諾跟著二哥、二嫂去了大伯家。剛進門便看見吊著繃帶的大伯大馬金刀的坐在茶廳,皺著眉頭跟人下棋。許諾一轉頭,看到了賀煥。
兄妹三人上前跟大伯打過招呼後,賀煥起身,二哥許恒上前跟賀煥握手,倆人竟是熟人,幾句寒暄後,許恒回頭招呼許諾,衝著賀煥道:“這是我妹妹,許諾,剛回國,在市局掛職。小諾,這是賀煥賀老板。”
賀煥伸手清朗笑道:“你好,許小姐。”
右手指根處有薄繭,側腕上延有道不易看到的疤痕,大手結實有力,微微一握,肌理外張。
許諾不是十幾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見到成熟有型的帥哥就挪不動步子,可是此時隻是禮節性的握著賀煥的手,許諾卻有那麼0.1秒,再不想放開。
可也就隻是那0.1秒,許諾言笑自若道:“你好,久仰大名。”
大伯許文橋招呼道:“都坐,都坐,阿煥,不理他們,接著下,快快。”
二哥、二嫂似乎對這場麵見怪不怪,許諾卻詫異無比,曾經C城地下的黑幫老大,怎麼跟公安局長忘年莫逆?許家也向來不缺錢財,大伯母也家底豐厚,大伯的個性不會為了那些東西跟混黑的人服軟,可是退休之後,卻光明正大的讓當年的黑幫老大登堂入室。許諾不自覺歎了口氣,他真讓她時時有驚喜呀。
大伯母準備了一桌家常菜,許文橋被賀煥連將三盤,老頭憤懣非常,三兩口吃完飯,也不管侄子、侄女,拉著賀煥大喊道:“接著來,我這糟老頭子不信贏不了你這臭小子!”
許諾看著那年近四十的“臭小子”,一臉“有種你放馬過來呀”的無賴表情,實在忍不住,低頭跟二哥問道:“這賀老板跟大伯,感情那麼好?”
許恒挑挑眉:“孩子沒娘,說來話長,趕明兒再細說吧。”
許文橋拉著賀煥進屋後,見侄子、侄女沒有跟過來,老頭突然板起臉,瞪著賀煥道:“又把你老子氣住院了?”
賀煥一噎,好好下著棋,怎麼提這茬了,剛想把話岔過去,就聽許文橋哼道:“別提你那老妹妹,那丫頭是個有眼色的,沒那膽子氣你爹。”
賀煥千年難遇的尷尬了片刻,沒承認沒否認,家事難對外人說。
許文橋突然蹦道:“我那侄女怎麼樣?”
賀煥險些被口水嗆死,一口氣憋在了嗓子眼兒。
許文橋瞪眼道:“你以為我樂意便宜你?我那侄女是真不錯,有學曆,有相貌,有嫁妝,關鍵是那穩當勁兒配得上你。”
賀煥看著許文橋,眼睛挪向了窗外,習慣性的想點煙,按耐下煙癮,不知想到何處,良久良久,垂眼道:“人姑娘年紀輕輕的,怎麼看得上我這糟老頭子。”
許文橋暴跳道:“我抽你斷你腿!”
許諾再一次見到賀煥是在二哥許恒的茶館。
賀煥淡笑躬身:“抽煙可以嗎?”
許諾望著他的眼睛,微笑道:“請便。”
賀煥點了煙,側身讓騰起的煙霧避過對麵的許諾,溫和無痕的麵上綻出一絲笑意:“想吃什麼?你二哥說他這都是專人專場,閉眼睛瞎抓都是你愛吃的。”
許諾沒想過賀煥還會開玩笑,還會跟她開玩笑,笑著接道:“進來前我二哥說了,賀老板隻會賺錢,不會花錢,還得他結賬,所以讓我識相撿便宜的點。”
賀煥大笑出聲,點頭道:“嗯,我明兒就讓人來收保護費。”
許諾控製不住的笑意瀉滿茶館。
賀煥一直挑著話題,不離許諾最拿手的犯罪心理學,許諾拿出給碩士生講課的本事,簡練幽默的跟賀煥閑聊著。
一頓飯下來,許諾細數著,賀煥抽了九顆煙,笑了十六次,待第十七次剛要笑出聲,短信鈴聲突響。
進門前,數次深呼吸給自己鼓勁兒的許諾早已關了手機,抬眼見賀煥表情不變的看著手機,所有的麵部表情分析法用上,也沒從賀煥臉上看出太有價值的信息。許諾心裏歎息,這個男人,不是她能看懂的。
賀煥關上手機,摁滅了煙,開口道:“抱歉,家裏有點事,得先回去一趟,我讓司機送你?”
許諾本能的判斷賀煥沒有騙她,按耐下絲絲縷縷的不舍,大方笑道:“沒事,我自己開車就行。”
賀煥起身,溫聲堅持道:“讓老廖送你吧,到家給我電話。”
許諾不知道這句話算不算婉轉的承諾,頓了一下,簡單道:“好。”
一夜無眠,許諾憑著自己過人的記憶力,把這晚將近兩個小時裏,賀煥所有的表情、動作、話語、甚至她自己憑空加上的標點符號都回味了一遍又一遍,天空魚肚泛白,也沒有停歇。
許諾不知道那晚賀煥嘴裏的“家裏有事”到底如何,隻塗抹著眼霜遮著黑眼圈時,賀煥短信突然過來:“我在樓下,一起吃早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