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上從先秦伊始,下迄當代社會,在曆史和文學上所謂“俠”的蹤影,不僅未曾斷絕過,而且在各個時代以其蛻轉的形貌,發揮深切而顯著的影響。
遊俠現象自有其學術研究價值。鳥瞰現代有關遊俠研究,大約從章太炎的《儒俠》和梁啟超的《中國之武士道》開始。其後,魯迅《流氓的變遷》(1930)、馮友蘭《原儒墨》(1935)、陶希聖《西漢的客》(1937)、顧頡剛《武士與文士的轉換》(1940)、錢穆《釋俠》(1943)、郭沫若《十批判書》(1942)、勞幹《論漢代的遊俠》(1950)等,陸續有所論列,基本上是由文化的角度切入,探討“俠客”的麵貌。盡管各家所持觀點不一,且片麵化居多,但總算開啟了遊俠研究的一頁。20世紀50年代,日本學者增淵龍夫發表《漢代民間秩序的構成和任俠習俗》等文,是中國社會史方麵的重要論著。
60年代,劉若愚的《中國之俠》作為“繼司馬遷《史記·遊俠列傳》之後第一部綜合研究中國曆史和文學上的遊俠的專著”,在理念之成熟,體例之完備,資料之係統等諸方麵,為中國遊俠研究和中西俠客比較研究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周清霖曾預言,在劉若愚這部拓荒之作的帶動下,中港台學術界將會推出研究俠和俠義精神的巨著。今天,他的預言可以說有部分得到實現。根據台灣學者林保淳的綜述,中國武俠小說研究自1979年金庸的作品在大陸解禁以來,已經走完了“從荒原到苗圃”的艱難曆程,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局麵。
具體成績,中國內地以武俠小說史見長。1988年,王海林的《中國武俠小說史略》完成出版;其後,羅立群的《中國武俠小說史》(1990)繼踵而起;劉蔭柏的《中國武俠小說史》(1991)、陳山的《中國武俠史》(1992)、曹正文的《中國俠文化史》(1994)、汪湧豪的《中國遊俠史》(1994),張誌和、鄭春元的《中國文史中的俠客》(1994)、鄭春元《中國社會民俗史從書——俠客史》(1999)相繼出版,不僅論述文學史發展,而且更廣泛地觸及了與武俠相關的文化、曆史背景,皆各有所長。尤其是陳平原1992年初版、2002年增訂出版的《千古文人俠客夢》,被譽為“武俠文學的登堂入室之作”。
香港方麵有鄺健行的《武俠小說閑話》(1994)。台灣方麵有關遊俠文學史的論述,龔鵬程的《大俠》(1987)、葉洪生的《武俠小說談藝錄》(1994)、林保淳的《俠與中國文化》(1993),皆見功底。年輕一代則以碩博士學位論文見長,自1975年孫鐵剛的《中國的士和俠》開始,到2001年李順慧的《〈鹿鼎記〉中韋小寶研究——語言學的角度》,共二十六部學位論文,其中四部是博士論文,研究學門包括中文、曆史、英國文學和新聞學。
觀察上述成績,可以說在20世紀80年代以來武俠小說熱的推動下,遊俠文學史的研究已經有了長足的進展。
然而在有關中國遊俠與西方騎士的比較文學研究方麵,兩岸三地雖然有不少論文涉足於此,但在理念的深度和範圍的廣度上,似很少能出劉若愚的範圍。倒是台灣學者田毓英的《西班牙騎士與中國俠》(台北,商務印書館,1988),以其對西班牙文學語言之熟悉見長。麥震清的碩士論文《〈忠義水滸全傳〉與〈羅賓漢傳奇〉中“俠義”之比較》(高雄,中山大學2004年度),采用馬克思主義的曆史觀點來討論“俠義”如何變成“正義”,對“遊俠”促進社會變革意義的認識比較深入。
上述新著多受到劉若愚著作的啟示,可見劉著仍然是此研究領域內一部不可替代的重要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