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小引(1 / 1)

劉若愚在他的《語際批評家》一書結尾說了這樣一段話:“我近來感興趣的一個學術領域是悖論詩學,這不是指布魯克斯(Cleanth Brooks)的著名理論,即悖論的語言就是詩歌的語言,而是指建立在語言悖論基礎上的詩學:它是詩歌藝術表達必不可少的因素。然而數百年來中西方詩人卻抱怨最真實的東西不可能用語言完全表現出來。這個語言悖論由於藝術悖論而更加複雜化:藝術既比現實真實又不如現實真實。當涉及文學批評時,還包含了另一個悖論:不同於音樂批評家或藝術批評家,文學批評家不得不和他所批評的藝術家一樣運用語言這個相同的媒介,因之受到語言媒介相同的限製。對此,詩人兼批評家陸機一千六百多年前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必期待我的下一本書。”由此可見,劉若愚已經開始了《語言·悖論·詩學》一書的思考與寫作,可惜直到他在1986年因病逝世,這本書尚未完成出版。夏誌清說:“《語際的批評家》出版前後,劉若愚即已開始從語言本身的自相矛盾性(the paradox of language)這個題目來探討詩學,同時也等於進一步研討道家、禪宗的美學。1984年秋季,若愚在羅特格斯大學做客,我邀請他來哥大演講,題目即為‘詩與語言之自相矛盾性’。他講得很精彩,更讓人感到若愚兄未克成書而先走一步,乃學術界莫大的損失。但林理彰最近來信說,先師授權,囑他把書早日補成,這不能說不是個好消息。林理彰公認是劉教授的大徒弟,剛寫了本專著譯介《滄浪詩話》,由他整理、補充先師遺著,一定十分勝任的。”

由林理彰整理的劉若愚遺著《語言·悖論·詩學:一種中國觀》,於1988年由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出版。此書是一部絕筆之作,劉若愚1986年5月逝世前幾周才接到出版社同意出版的消息,當時心情非常高興和滿意。在此期間他要求整理者林理彰對書中的內容盡量少作修改,可見他對此書的重視和珍愛,同時我們從他的舉動中也可看出他對此書內容和價值的自信。與《中國文學理論》的無限風光相比,《語言·悖論·詩學:一種中國觀》在大陸的命運顯得頗為黯淡。前者引起了中國學術界的廣泛關注,有幾個中文譯本,並進入不少大學研究生必讀書目名單,而後者自出版後其學術價值一直沒有引起中國相關研究人員的足夠重視,至今沒有一個中文譯本出現。如果劉先生泉下有知,他一定會為此黯然神傷。其實站在學術的角度看,此書從悖論命題角度入手整體審視了中國古代詩學曆史,並將之與西方文學家和批評家觀點作跨文化比較,立論精當,視野開闊,與大陸學者在研究視角和思維模式上存在著很大的不同,頗有新穎獨特之處。盡管出版至今已近二十年,但時間的流逝絲毫沒有抹去這部著作應有的學術價值。本文希望能夠拋磚引玉,期待喚起大家對這本書的關注。

鑒於國內絕大多數學者對此書內容不熟悉,本文首先對書中內容做一個概略介紹。《語言·悖論·詩學:一種中國觀》一書共分編者前言、緒論、正文、跋語、中文詞語和名稱、縮寫、注釋、征引文獻、索引幾個部分。林理彰在《編輯前言》中簡要交代了成書原委後回顧了劉若愚的生平、學術素養和研究方向、方式以及學術成果等,語氣中流露出對這位亦師亦友的知名學者的深切緬懷之情。在《緒論》中,劉若愚明確規定了本書的研究重點為一種主張“言愈少而意愈多”的中國詩學,他把它命名為“悖論詩學”。然後介紹了正文的幾個章節,進一步透露出他試圖尋找中國傳統詩學與當代西方詩學契合點的努力。接著詳細說明了文中沒有按時間順序而是用另一種特殊的“並置”(juxtapose)方式安排中西文本的構想以及緣由,最後他還簡單補充本書預期的讀者對象以及作了一些體例上的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