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8章 闡釋悖論(3 / 3)

木末芙蓉花(treetop furong flower)

第一眼看去,這兒的芙蓉似乎指木芙蓉,因為蓮花當然不能長在木末,有些注者相應地這樣翻譯。然而這個標題讓我們猶豫。而且,如注者所指出的那樣,王維間接引用了《楚辭·湘君》中的詩句:“搴芙蓉兮木末。”實際上如標題指出的那樣,王維所寫的隻不過是辛夷花,而不是蓮花或木芙蓉,這一點他的朋友裴迪與其一起做的詩可以證明:“況有辛夷花,色與芙蓉亂。”

盡管詞語的上下文,包括一首詩歌的題目,一般都能決定所指的內容,但指涉詞中的不確定仍一直有可能存在,因為,如前所述,沒有一位作者能完全表達盡有關對象的所有細節,而且有些細節注定是無法具體化的。在中國詩歌中,不具體的細節通常和詩歌的基本情緒或主要意圖無關,那些屬於最後一階段的範圍。

理解或詮釋的最後是意圖的階段,是最有爭議的。我們需要區分文本的內在意圖與作者寫作意圖,嚐試把話題說清楚。前者指文本的主要旨趣或它指的是什麼;後者指作者的寫作原因和表達目的。內在意圖通常都是讀者從文本自身推斷出來的。例如,從“the fat cat sat on the mat”中我們可以合理地推斷出其內在意圖是描繪一幅家裏舒適的貓而不是一隻饑餓的街頭貓的圖。而要想知道作者的寫作意圖,必須了解有關文本外的背景或文本寫作時的實際情況。如果我們知道,例如,剛才引用的那句話時一個小學英語教師寫的,我們可以推斷出它是想說明怎樣發英語的短音“”。如果我們知道這句話是用在一個電視廣告片中,我們可以推斷它是用來促銷一種特定牌子的貓食。如果我們知道這個句子是用作一幅政治漫畫的說明文字,我們可以推斷它具有諷刺意味,這隻胖貓也許代表著資產階級。

中國詩人通常會給我們提供詩歌寫作時的文本外背景的有關信息。然而我們不應一直接受這些具有表麵價值的詩人自己坦白的意圖。例如,陶潛在一組題為《飲酒》詩歌的序言中聲稱這些詩都是酒後即興而作的,他告訴一位朋友抄下來聊博一笑。然而詩歌實際上嚴肅地反映了他的生活以及他自己的處境。序言中對嚴肅意圖的否定隻是試著去對反對者的批評先發製人。許多其他中國詩人喜歡使用“戲作”作為詩歌題目,如果把這樣的詩歌語義理解為遊戲,那真是太天真了。

理解或詮釋的四個階段不但預期性地而且回顧性地相互作用。我們對語序的詞語意義的理解會在一定程度上製約我們語義上闡釋的可能的方式,而我們選擇來解釋語義的方式也極大地調整著我們詞語意義的起初的理解,如同前麵所引蘇軾詞的例子說明的那樣。同樣,盡管經過詞語的和語義的解釋,我們才能察覺詞語所指的內容,我們可以開始在確定一個詞的指涉物時犯錯,隨後的對正確指涉物的認識會迫使修正起初的詞語和語義的解釋,如王維的《辛夷塢》的例子說明的那樣。因此這四個階段形成了一個循環,向前或向後,兩個方向運動。實際上劉若愚描寫的是闡釋學循環的另一種變異。

最後劉若愚將中國傳統的“知人論世”與伽達默爾(Hans-Geor g Gadamer)的理論進行了對比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