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發闌尾炎
1
陳國棟是在半夜被疼醒的。
右下腹像被人用扳手狠狠擰了一把,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他咬著牙摸黑爬起來,生怕吵醒熟睡的妻子和兒子。月光從窗簾縫漏進來,照在床頭櫃上的奶粉罐上——那是兒子下個月的口糧。
“秀雲...”他剛開口,又是一陣劇痛襲來,整個人蜷縮在地上。林秀雲驚醒時,看見丈夫臉色煞白,手指深深摳進地板縫裏。
“國棟!你怎麼了?”林秀雲慌忙開燈,看見丈夫蜷縮成一團,額頭上布滿冷汗。她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趕緊披上外套,扶起陳國棟:“走,我們去醫院!”
陳國棟咬著牙,勉強站起來,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林秀雲一手攙著他,一手抓起桌上的錢包和鑰匙,匆匆出門。夜風凜冽,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林秀雲攔下一輛出租車,司機見狀,二話不說,一腳油門直奔醫院。
2
醫院的走廊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慘白的日光燈管在頭頂嗡嗡作響。陳國棟躺在擔架床上,耳邊是護士急促的腳步聲和推車軲轆的滾動聲。他看見妻子在繳費窗口前翻遍所有口袋,零錢叮叮當當落在櫃台上。
“還差三百二。”收費員的聲音冷得像冰。
林秀雲的手頓了頓,從無名指上褪下那枚金戒指——那是結婚時陳國棟用車間廢料打的,戒圈內側刻著“1996.12.28”。
“這個...能抵嗎?”林秀雲的聲音有些顫抖。
收費員接過戒指,掂了掂份量,點點頭:“可以。”
林秀雲鬆了口氣,但心裏卻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那枚戒指不僅是她的婚戒,更是她和陳國棟愛情的見證。她回頭看了一眼躺在擔架床上的丈夫,心裏默默祈禱:“一定要沒事啊...”
3
手術室的燈亮得刺眼。陳國棟躺在無影燈下,聽見麻醉師在數數:“一、二、三...”
他忽然想起車間裏那台老車床,想起工具箱裏消失的德國扳手,想起張建軍塞給他的那包葡萄幹。紙包背麵的建築紋樣在腦海中浮現,像某種神秘的圖騰。
“放鬆,馬上就好。”麻醉師的聲音漸漸模糊。
陳國棟感覺自己在下墜,墜入一片漆黑的深淵。遠處傳來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像是鐵錘敲打石料,又像是某種古老的建築工事。
在昏迷中,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他站在一座古老的城門前,城門上雕刻著繁複的紋樣,與葡萄幹紙包背麵的圖案一模一樣。他伸手觸摸那些紋樣,突然,城門緩緩打開,裏麵是一片金黃的沙漠,遠處有一座巍峨的雪山,仿佛在召喚他。
4
醒來時,病房裏彌漫著小米粥的香氣。鄰床的病友正在翻看一本泛黃的手抄本,書頁間夾著幾張建築草圖。那人見陳國棟醒來,笑著遞過一本筆記:“看你也是幹工程的吧?這是我爺爺留下的《古建築營造法式》,送你了。”
陳國棟接過筆記本,扉頁上工整地寫著:“民國二十三年,李德明手錄”。書頁間夾著張發黃的照片,是座氣勢恢宏的古城門樓,門楣上雕刻著繁複的紋樣——竟與葡萄幹紙包背麵的圖案如出一轍。
“這是...”陳國棟驚訝地看著照片,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激動。
“這是我爺爺當年在新疆參與修複的一座古城門樓,可惜後來毀於戰火。”病友歎了口氣,“聽說那座城門樓的設計非常獨特,可惜現在沒人能複原了。”
陳國棟握緊筆記本,心裏暗暗下定決心:“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去看看那座城門樓。”
5
出院那天,林秀雲來接他。她無名指上的戒痕還未消退,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紅。陳國棟攥著那本《古建築營造法式》,感覺右下腹的傷口隱隱作痛——那裏埋著顆種子,正在悄然發芽。
回家的路上,他們經過正在拆遷的廠區。推土機的轟鳴聲中,陳國棟看見老周蹲在廢墟邊,手裏攥著那套德國扳手,正對著滿地零件發呆。
“老周!”陳國棟喊了一聲。
老周抬起頭,看見陳國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國棟,你出院了?沒事吧?”
“沒事,小手術。”陳國棟走過去,拍了拍老周的肩膀,“廠子拆了,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老周搖搖頭,苦笑道:“還能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吧。”
陳國棟看著滿地的廢墟,心裏五味雜陳。他知道,這個廠子承載了他們太多的回憶,但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誰也無法阻擋,
下章預告
當結婚證上的鋼印還未褪色,林秀雲在黑板上畫下新疆地圖,粉筆灰落在陳國棟肩頭,像極了天山腳下的雪...(第三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