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天已經大亮,房間裏明晃晃的,我眯著眼想抬手遮遮光,卻發現手竟然動彈不得!我登時清醒過來,難怪房間裏這麼亮,牆是白色,床也是白色,我左手邊的架子上還掛著兩瓶點滴,我怎麼會躺在醫院裏?!
“五娃子!你醒了?!”舅公扯開他的大嗓門興奮地衝到病床旁。
我想開口說話,聲音卻嘶啞得不成樣子,黎縱領著醫生走進來,看到我跟個啞巴一樣啊啊了幾聲,急忙倒了杯水,試了試水溫,才扶我起來喂我喝下去。
我再次嚐試著開口,嘴唇卻抖個不停,全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了個幹淨,哼哼唧唧了半天也沒抖出一個完整的句子。黎縱示意我不要開口,他講給我聽。等醫生檢查完,舅公在床邊坐下握著我的手,渾濁的眼裏滿是擔憂,我安撫地對舅公點點頭。
聽黎縱說,現在距我在劉佳佳屋門前昏倒居然已經過了整整三天!那天我昏過去後,黎縱他們以為我是太累了,體力不支,就抬我進屋裏休息,黎縱怕我感冒,把我身上的濕衣服全都換了下來,卻發現我的皮膚上布滿淤青和傷痕,包括小手臂上被女樹所傷的地方也成了一條細長的紅痕,像是動大刑被鞭子棍子狠抽出來的。
周國良說可能是我無意中被山上的荊棘掛到,天氣太冷凍得皮膚沒了知覺所以才沒喊疼。黎縱不放心,連夜送我到醫院。醫生看後都被我身上的傷震住了,以為我被人虐待……檢查後醫生說傷口很深,腹腔裏也有積血,要立刻動手術。
說到這裏,黎縱的聲音有些異樣,他抬眼看我,咬了咬牙。我避開他不安的目光,心裏慌亂。黎縱微微歎了口氣,繼續道:“醫生在你腹腔裏取出少量積血,但是你身上的傷痕還在增加……”
我瞪大眼睛,詫異不已,我確實沒有感覺到疼痛,如果黎縱沒有發現我身上的傷,我現在所躺的地方會不會是停屍房?
“怎麼回事?”我用盡全力問出心裏的疑惑,卻隻發出微弱的氣音。
舅公接過黎縱的話頭,氣憤地說:“五娃子,你是被人下了咒啊!”
從舅公的口中我得知,這段時間我跟黎縱一直沒有音信,舅公非常擔心,眼看就要春節了,怕我們出了什麼事,到處托人打聽。黎縱心知這次的事實在嚴重,不能再瞞,就通知了舅公,舅公昨天連夜從郝家村趕過來,看到我身上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傷,一口就認定我是被人下了“鬼壓指”。
舅公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的時候就跟著郝家村上一輩木匠學木工活兒,過去木工是很下等的行業,經常被人恥笑,要是做出的活兒不讓主人家滿意,還免不得一頓打罵,那懷恨在心的木匠就會對屋主下厭勝之術。後來厭勝之風實在太甚,以至於屋主在木匠完工之後都會對整座房子仔仔細細檢查翻找一遍,若是發現屋中有鎮物,給屋主幹過活的木匠絕對隻有吃不了兜著走。那時候民間也流傳著很多異術,下咒的方法更是多不勝舉,最常見的就是打小人之流。屋主就會通過這種方式對木匠進行報複。
“鬼壓指”這種異法,舅公也隻是曾有耳聞,從未見過。相傳在明末,一個小木匠跟他的師傅一起為一個大戶人家做工,木匠很忌諱做工的時候見血,如果有血滴落在做工的物器上,要立刻處理了,否則那家人必會遭受血光之災,這也是最初的厭勝,此法對木匠本身的傷害非常大,除非是血海深仇,否則輕易是不用的。那個小木匠才入師門不久,不懂這些規矩,手藝也生,在給那戶人家做門梁的時候劃破了手指,血滴在門梁上了,他怕被師傅責罵,就悄悄漆上紅漆把血遮了。
說來也怪,從此那戶人家是雞犬不寧,大夫人難產死了,二夫人生了小少爺,結果喝奶的時候被奶水嗆住,一口氣沒上來,就這麼夭折了,二夫人受不了喪子之痛,變得瘋瘋癲癲。屋主懷疑是家裏被人下了厭勝,可翻遍整座屋子卻沒找到鎮物,那滴血被紅漆一蓋早也看不出來了。
小木匠的情況同樣悲慘,因為手藝一直沒有進步,師傅不再帶他去上工,不開工就沒錢賺,之前說好的親事也吹了,家裏兩老的身體每況愈下,田地沒人耕種,雜草都沒過小腿了,小木匠淪落到行乞為生。之後沒過多久,小木匠被發現莫名暴斃在自家的田裏,他的師傅也死在做工途中,他們身上都有很多密密麻麻的淤痕。自從兩人死後,那戶人家再沒出過事。城裏的人都說是那家老爺經高人指點對小木匠和他師傅下了“鬼壓指”,他們身上的淤痕皆是被從地獄招來的惡鬼所傷,隻要小木匠一死,那厭勝自然就破了。
聽完舅公所述,我心裏一陣冰涼,為什麼死亡的陰影總是如影隨形,這次居然要我死得不明不白!任我摳破腦袋也想不通,到底誰跟我有深仇大恨,非得用這種方法置我於死地。
黎縱伸手撫開我皺起的眉頭,猜測到:“是女樹吧,咒法可能是封印在女樹裏,再借由怪嬰為媒體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