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麵的司機停在我們麵前搖頭說車上坐滿了,我伸頭往裏麵一瞟,裏麵空空蕩蕩,有個屁的人!可現在是求人家,又不能動粗,這車也好不容易才來一輛,如何能放過它。
我還想開口再說,黎縱掏出一把紅票子在司機麵前晃了晃,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司機立馬開門讓我們上車。車後座是拆了的,粘著羽毛的雞屎鴨屎滿地都是,車上一股子屎味,我把車窗打開透透氣。
黎縱遞給司機兩百塊錢,錢一到手,那司機立刻眉開眼笑,自說自話地跟我們攀談起來,司機說著一口土話,很多地方都聽得我莫名其妙,就問他會不會說普通話。
司機點點頭說:“我們這邊經常接待外邊的客人嘞,經常要說普通話嘞。”
雖說這普通話實在不標準,聽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至少能明白他說什麼了,司機告訴我們他叫沙馬曲比,是洛古波鄉的鄉民,今天他送家裏養殖場的鴨子拉到縣裏去賣,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能碰上外麵的客人,讓我們一定要去他家裏住。
黎縱答應下來,說現在已經晚了,要再去找住的地方也不方便。
“兩位客人有口福嘞,我老婆燒菜是好手,我們這邊的特色菜啊,坨坨肉嘞,蕎麥粑粑嘞,好吃得不得了嘞。”沙馬曲比裂開嘴笑道。
我在心裏哼哼,瞧這親熱勁兒,爹親娘親都不如紅票票上毛主席他老人家親。
等到了沙馬曲比家,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沙馬曲比的老婆是個麵相和善的胖女人,手腳也麻溜,快速弄了幾個菜上來,其中一道辣子雞,放了不少幹辣椒,吃得出了一身大汗。沙馬曲比又拿出自家釀的辣白酒給我們斟上,我跟黎縱全副心思都在那幾個菜上,留得沙馬曲比一個人自斟自酌。
看樣子沙馬曲比跟舅公一樣也是個嗜酒如命的人,這兩杯白酒下肚,大鼻頭便紅了,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上了。
“兩位客人是要上山的吧?”
我點點頭,夾了一塊烤豬肚往嘴裏送,味道真不錯啊。
“我可以給你們當向導嘞,小涼山我熟嘞,在林子走啊,絕對不會迷路嘞。”
“什麼小涼山?我們要上大涼山。”我含著雞骨頭,含糊不清地說。
沙馬曲比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客人們說的大涼山就是我們說的小涼山嘞,不是那個大涼山嘞。”
黎縱問道:“你們這邊還有兩座涼山?”
沙馬曲比呷了一口酒,笑著告訴我們,這附近一大片地區都是彝族自治區,也就是涼山州,地理上的大涼山其實占地麵積不大,而且偏居涼山州一隅的東北角,山區的縣有俄邊、馬邊、屏山、雷波、美姑、金陽、昭覺、布拖,美姑和雷波之間有一道大梁子名叫黃茅埂。按照他們族裏過去的習慣說法,黃茅埂以東叫小涼山,以西叫大涼山。
小涼山就是我們現在所呆的這片山區,小涼山因為接近漢區,而且沒有多少天險阻隔,所以彝族傳統較淡,與漢族之間的交流很多,經濟比較發達,政府也多能扶持照顧這邊。而大涼山有天險阻隔,裏麵的彝區長期閉塞,外人極難進入,經濟落後,政府也是鞭長莫及,是涼山彝區的腹地。
一般有旅客來此,都是從小涼山沿黃茅埂往西行,一直到安寧河穀,就可以坐車回西昌了。
說到這裏,沙馬曲比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壓低聲音對我們說:“當年共/產/黨要收彝區嘞,我們小涼山很快就投降嘞,大涼山裏麵的人仗著天險,一直不投降嘞,那塊巴掌大的地方,上麵花了好些年才平下來喲。現在裏麵時不時還在鬧,聽說裏麵還有奴隸那些人嘞,可憐哦,政府也沒法子嘞。”
聽到這裏,我們心裏也明白了七八分,當年舅公走的,想必就是大涼山。
黎縱說,我們是要到大涼山那邊了解一些風土民情,現在政府很關心裏麵的情況,希望開發旅遊業來帶動裏麵的經濟,要沙馬曲比當我們的向導,帶我們過黃茅埂。
沙馬曲比急忙擺手,“客人嘞,你們是不知道,那山溝溝裏有大……大怪物,過了黃茅埂就出不來嘞。”
我們本想再多問些東西,沙馬曲比卻已經喝得醉眼朦朧,說話舌頭都大了,我們隻好作罷,先在這裏住上一夜,明天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