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蕎麥粑粑的香味把我從美夢裏勾出來,到了廳裏就見沙馬曲比搬著柴火從門口過,門口已經堆了一大堆木柴,我心念一動,走出去大叫一聲:“哇!好多柴!”
沙馬曲比樂嗬嗬地附和,“是啊,是啊,好多柴嘞!”
在過去,很多地方的人家過年的時候都會在門口碼一堆柴,應財之音。有一個故事就是講有一戶人家,家裏有個傻兒子,大年三十那天,屋主讓傻兒子在門口堆一堆柴,傻兒子不明就裏,在家裏找了半天隻看到廚房裏有煤,他心想柴和煤都是燒火的,也差不多,就堆了一堆煤在門口,第二天家裏來了客人,客人看到門口的煤堆,脫口而出,“門口好多煤啊!(黴)”
屋主氣得狠抽了傻兒子一頓。
這隻是個笑話,聽聽且罷,不過可見這些民俗在人們心中的地位。
沙馬曲比抱著柴繞道屋後,在屋後也堆起了一跺又高又整齊的柴垛,他抹了一把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高聲唱道:
“伊!阿斯囉也!哦牛牛囉哩!
林海茫茫,挺拔高樹,生機勃勃,葉稠蔭翠,一歲一年節。
派了九個年青人,到林中去砍柴!
九個年青人,手持九把斧頭,來到森林裏,選呀選!
瓦子戈列的樹最純潔,那裏的樹生長在高高的岩子上,是沒有沾過鐵器的樹!
是野獸沒有攀折過的樹!
是沒有被玷汙過的樹!
砍倒九棵樹,積了九背柴!
過年堆柴垛,柴垛堆得象懸岩!”
被這熱情的旋律所感染,我也在旁邊跟著傻樂嗬,時不時也哼上兩句。在彝族,新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堆柴垛,互相攀比,柴垛堆得越高,越能顯示主人的勤勞、康樂。沙馬曲比告訴我,這些柴三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今年他一定是十裏八鄉柴垛最高的!
回到屋裏,沙馬曲比在牆角堆了一些柴,又隨手撿了幾根扔進屋中間的火塘裏,躥起來的火焰烤紅了我的臉。還是第一年沒在家裏過年,舅公也不知道怎麼跟爸媽解釋的,想想暴跳如雷的老爸,擔心我的老媽,心裏竟是五味雜陳……正在胡思亂想時,蕎麥粑粑已經上桌了,沙馬曲比老婆做的蕎麥粑粑像一塊蛋糕,中間很泡,鼓出老高,再劃成很多份,香味四溢,我吞了吞口水,也不客氣,抓起一塊送進嘴裏。
“不錯,不錯!”我豎起大拇指嘟囔道。
沙馬曲比老婆紅撲撲的臉更了紅了,忙叫我多吃一些。
我恩恩了幾聲,心裏納悶,黎縱這小子今天怎麼回事啊,現在還不見人,不會是賴床吧,他平時不都挺早的嘛。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去叫他的時候,屋外進來幾個人,除了黎縱,另外兩個我也認識,一個麵癱,一個腦殘。
“郝多同誌,我他媽想死你了!”伍建軍說著就上前來掀我衣服。
“他媽的幹啥呀你!”我往後一退,避開他的爪子,“注意素質!”
伍建軍嘿嘿一笑,“這不是關心你的病情嗎?”
沙馬曲比見多來了客人,忙招呼伍建軍和吳邦益坐下,再吩咐他老婆多蒸些蕎麥粑粑上來。
看他們大包小包,黎縱應該提前就跟他們通氣兒了,我也不甚在意,他們能來,我心裏其實挺高興的,畢竟多個人多把手,要是我跟黎縱遇到什麼沙馬曲比說的大怪物,也能有個照應不是。
剩下的蕎麥粑粑很快被一掃而空,伍建軍意猶未盡,催促沙馬曲比快點再來一盤。沙馬曲比怕她老婆忙不過來,就去廚房幫把手。
吳邦益惜字如金地問了些我身上傷痕的事。這談話自然就扯到了“鬼壓指”上,我把衣袖挽起來讓吳邦益看傷。
傷痕已經比最開始淡了很多,但一直不能根除。吳邦益用手使勁壓了壓,問我疼不疼,我搖頭說沒感覺,又把黎縱猜測的是被女樹咬了所以才會染上咒的說法複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