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飲食(7)(2 / 3)

賓主應酬之禮和笙歌之禮畢,大概主賓已有些疲倦了,於是主人指使一人為“司正”,作為監察,以防發生失禮的事。往下進行的是比較隨意的相互祝酒,賓、介和眾賓之間也可互相祝酒,這時的禮節稍有懈怠,不像起初那麼一本正經。

末了,主人請撤去俎案。賓主飲酒前都曾脫下鞋子上堂,現在要去把鞋子穿上,又是互相揖讓,升坐如初。燕坐時,主人命進饈饌如狗肉之類,以示敬賢盡愛之意。最後,賓、介等起身告辭,樂工奏樂,主人送賓於門外,拜別。

到了此時,鄉飲酒禮還不能說已經結束。第二天,賓還要穿著禮服前往拜謝主人的恩惠,這時又要舉行一次略為簡單一些的宴會,禮儀要求也不甚嚴格。如飲酒不限量,將醉而止;奏樂不限次數,合歡而已。有時也不必特為殺牲,有什麼就吃什麼,不必大操大辦。另外,與會者還可帶一些親友同飲,沒什麼特別的限製。

如此“鄉飲酒”,對鼓勵年輕人勤學上進,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

又如“大射”之禮,將飲食活動引入到娛樂遊戲之中,增添了幾分活潑的氣氛。諸侯王在舉行一次祭祀之前,要與臣屬一起射矢觀禮。射靶及格者方得與諸侯同祭,否則就沒有同祭的資格。這本是極簡單的射擊比賽,卻被賦予了繁複禮儀教條,大約須經過四十道程序,這大射禮方算完成。

射禮開始,主持的宰官告誡百官,公布大射禮儀程序。宰夫吩咐宰與司馬等官員布置靶位,樂工布置笙、磬、鍾、鼓等樂器,食官布置酒食百官之饌。一切安排妥當,百官按規定順序入席。宰夫主持酒宴,諸侯王與百官相互祝酒、獻膳,酌酒前都要洗一下爵杯,受酒時都要拜謝。席間樂聲起伏,隆重而熱烈。

酒足食飽,正式射擊比賽開始,與會者輪番發射,數靶、取矢。勝負既明,便要罰負者飲酒,同時也勸勝者飲,數靶者亦飲。接著樂正指揮奏樂,比賽隨著樂聲的節秦又一次開始,又是取矢、數靶,負者飲酒。射者將弓矢放下,重新入席坐定,其他小臣收拾射擊用具。下麵又開始飲酒,享用各種美味饌品。諸侯王叫大家開懷暢飲,眾人惟命是從。相互間又是一番應酬,飲在興頭。說不定又要重射一次。最後,宰夫勸庶子及其餘小臣飲酒,多少無限。

此時天色已黑,侍臣在宴飲場所點上燈燭。百官告辭,諸侯王卻還要坐一會,又一陣樂聲終了,射禮才算結束。這種射禮的場麵不僅見諸於儒家經典的描述,更見於東周時代的一些圖案紋飾,從中可以極清楚地找到勸酒、持弓、發射、數靶、奏樂的活動片斷,生動具體地再現了當時的情形。

禮儀過於繁雜,也會表現出不切實際的弊病,甚至統治者們也會感到有一些不方便。例如食物,不符合禮儀規定的食物、不用於祭祀的食物都不能吃,而用於祭祀的食物卻未必全都好吃,這是周禮的另一麵。

食客

春秋齊國有個叫黔敖的人,一年遇上大饑荒,他做了飯食擺放在路邊,等待那些饑民來吃。一天,來了一個以衣袖蒙臉的饑民,跌跌撞撞地,看樣子很長時間沒吃東西了。黔敖左手端著飯食,右手舉著漿飲,好像救世主的樣子,很是輕蔑地對那饑民說:“嗟,來吃吧!”饑民揚起頭瞪著黔敖,十分高傲地回敬道:“我就是因為不吃你們這號人的嗟來之食,所以才弄到今天這樣的地步!”結果他連黔敖的飯食看都沒看一眼就走了,不久就餓死了。這是《禮記·檀弓》中記述的一個故事,饑民不受帶侮辱性的“嗟來之食”,寧可餓死,也不失自己高尚的人格。

東周時代人們追求的這種人格,是一種傳統的理想人格,有人認為這是一種“君子人格”。齊國饑民在黔敖麵前表現的是一種追求平等的行為,處境可以比你艱難;地位可以比你低下,但人格卻要求平等。

這種要求人格平等的欲望,在東周時代的飲食生活中表現得特別強烈。

《戰國策·中山策》說,結果是國亡,中山國君有一次宴請他的士大夫們,有個叫司馬子期的也在座。就因為沒有吃到那道羊肉羹,他心裏感到十分窩火。一氣之下跑到了南方的楚國,請楚王派兵討伐中山國。中山國君隻身逃脫,免於一死。逃亡中他發現身後總有兩個人緊緊跟隨,一問才知,他們是兄弟倆,早年他們的父親餓得快要死了,是中山國君送給他幹糧吃,救了一命。二人救駕,正是為了報這救命之恩。中山國君十分感歎地說:“我因為一碗羊肉羹而亡了國,又因一壺幹糧而得到兩名勇士。”

不過就是一碗羊羹,致使一個國家滅亡。這說明了什麼?我們可以譴責當事者的極度狹隘自私,他們是敗國殄民的小人。不過換個角度看,他們是在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傷害時,才采取強烈報複行為的。他們並不是為了爭得那一口微不足道的食物,他們是要用最激烈的方式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哪怕是付出鮮血與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