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食貨誌》談到漢代用酒量很大,說是“有禮之會,無酒不行”,無酒不待客,不開筵。有了許多的美酒,又有了許多的飲酒機會,許多的人也就不知不覺加入到酒人的行列,成為酒徒、醉鬼。有意思的是,漢代人並不以“酒徒”一名為恥,自稱酒徒者不乏其人。如有以“酒狂”自詡的司隸校尉蓋寬饒(《漢書·蓋寬饒傳》);還有自稱“高陽酒徒”的酈食其(《漢書·酈食其傳》);開國皇帝劉邦也曾是個酒色之徒,常常醉臥酒店中(《史記·高袒本紀》);東漢著名文學家蔡邕,曾因醉臥途中,被人稱為“醉龍”(《龍城錄》)。繼王莽而登天子寶座的更始帝劉玄,“日夜與婦人飲燕後庭,群臣欲言事,輒醉不能見”,不得已時,就找一個內侍代他坐在帷帳內接見大臣。這更始帝的韓夫人更是嗜酒如命,每當夫婦對飲時,遇上臣下奏事,這夫人便怒不可遏,認為壞了她的美事,有一次一巴掌硬是拍破了書案。要說起來,見於曆史記載的女酒徒是不多的,韓夫人該是屈指可數的一位了。(《後漢書·劉玄傳》)
還有被曹操殺害的孔子二十世孫孔融,也是十分愛酒,常歎“坐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吾無憂矣!”(《英雄記鈔》)又如荊州刺史劉表,為了充分享受杯中趣,特製三爵,大爵名“伯雅”,次曰“仲雅”,小爵稱“季雅”。分別容酒七、六、五升。設宴時,所有賓客都要以飲醉為度。筵席上還準備了大鐵針,如發現有人醉倒,就用這鐵針紮他,檢驗到底是真醉還是佯醉(《史典論》)。考古發掘到的中山王劉勝夫婦墓,墓室中擺有三十多口高達70厘米的大陶酒缸,缸外用紅色書有“黍上尊酒十五石”、“甘醪十五石”、“黍酒十一石”、“稻酒十一石”等,估計當時這些大缸總共盛酒達五千多公斤,這還不包括其它銅壺內的酒。《史記·五宗世家》說劉勝“為人樂酒好肉”,應當說是實事求是的評價。
李白與“酒家胡”
唐代都城長安當時已發展成為一座著名的國際都市,在城內東西兩部各有周圍約四千米的大商市,即東市和西市,各國商人多聚於西市。考古學家們對長安東西兩市遺址曾進行過勘察,並多次發掘過西市遺址。西市周邊建有圍牆,內設沿牆街和井字形街道與巷道,街道兩側建有排水明溝和暗涵。在西市南大街,還發掘到珠寶行和飲食店遺址。在西市中有不少外商開辦的酒店,唐人稱之為“酒家胡”,也就是胡人酒家。唐代與漢代一樣,將域外人稱之為胡人。
文學家王績善飲酒,日飲一鬥,稱為“鬥酒學士”。他家中雖然有自釀的美酒,卻愛到酒家胡飲酒,所作詩有一首《過酒家》雲,“有錢須教飲,無錢可別沽。來時常道貸,慚愧酒家胡”,寫的便是閑飲胡人酒家的事。酒家胡竟還賒酒賬。這為酒客們提供了極大的方便,也說明各店可能都有一批熟識的老顧客。
酒家胡中的侍者,多為外商從本土攜來,其中女子被唐人稱為“胡姬”。這樣的異國女招待,打扮得花枝招展,服務熱情周到,備受文人雅士們的青睞。唐代詩人在他們所寫的許多詩中都提到酒家胡中的胡姬,如張祜《白鼻騧》說:“為底胡姬酒,長來白鼻騧。摘蓮拋水上,郎意在浮花。”又如李白《前有樽酒行》說:“琴奏龍門之綠桐,玉壺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與君飲,看朱成碧顏始紅。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看見漂亮的胡姬,那酒竟是不知不覺就飲醉了。
酒家胡的胡姬不僅侍飲,而且以歌以舞勸酒,難怪文人們流連忘返,異國文化情調深深地吸引了他們。著名詩人李白更是酒家胡的常客,他有多首詩描寫了進飲酒家胡的事。《白鼻騧》說:“銀鞍白鼻騧,綠地障泥錦。細雨春風花落時,揮鞭直就胡姬飲。”又如《醉後贈朱曆陽》說:“書禿千兔毫,詩裁兩牛腰。筆縱起龍虎,舞曲拂雲霄。雙歌二胡姬,更奏遠清朝。舉杯挑朔雪,從君不相饒。”還有《送裴十八圖南歸高山》說:“何處可為別?長安青綺門。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再讀《少年行》,也提到了胡姬:“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市中。”春遊之後,要往酒家胡喝一盅;瑞雪紛飛,也要去酒家胡聽曲觀舞;朋友餞別,酒家胡自然更是個好去外。
楊巨源有一首《胡姬詞》,對酒店胡姬另有出神入化的描繪:
妍豔照江頭,春風好客留。
當壚知妾慣,送酒為郎羞。
香度傳蕉扇,妝成上竹樓。
數錢憐皓腕,非是不能愁。
長安城中酒家胡經營的飲料和肴饌,主要應為胡酒胡食,也有兼營唐菜的。賀朝《贈酒店胡姬》詩說:“胡姬春酒店,管弦夜鏗鏘,……玉盤初膾鯉,金鼎正烹羊。”詩中所雲鯉魚膾,當是唐菜,是傳統的中國菜,唐時有“飛刀膾鯉”之說。當初孔子所說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膾指的正是魚膾,屬於生魚片之類。
“自來酒”
古人飲酒,常有許多新奇的花樣,每當讀到文獻上記述的那些事情,就讓人感受到古時酒筵上的萬千氣象。其中某些情節在今天看來甚至難以置信,比如說在酒席上無人傳杯,酒杯會自動到達客人麵前,杯中酒若未飲盡,酒杯決不會自動離去,這是《神仙傳》中記述的三國人葛玄的“仙術”之一。我們倒是不必相信曆史上真有這樣的事,但至少那時人們是想到了這個花樣,省去了頻繁斟酒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