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光在台階上坐下來,反問“你說呢?”
聽出電話這麵的隱隱笑意,那頭的男人大笑出來,“靠!真成了?拿名次了?第幾?”話剛說完,又兀自接下去,“媽的,我樂暈了,不用問肯定第一了吧!?”
男人好像比自己還興奮。開心起來的樣子,像是個孩子。
陸嶼光無奈地笑,“靠,你興奮個毛。還沒完呢,過幾天還有複賽。哪那麼容易第一?”
“噢,還複賽?”不明白賽製的男人又關切地問,“什麼時候?”
“下周六吧。”不知是為什麼,陸嶼光突然很想問,你要不要來看?
男人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靠,禮拜六老子要幹活。”
有些慶幸沒有問出口,“得了吧你,來了你也聽不懂。”不知要說些什麼,隻好嘲笑起男人的不懂音樂。
“媽的,老子欣賞不來音樂,欣賞欣賞人總可以吧?”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捅破了,不安地補上一句,“那麼多人,老子就不信看不著正點的。”
陸嶼光淺笑一聲,“掛了,要進去了。”
男人應了一聲,扣上電話。
他站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看著路旁兩側的梧桐。
他不是他第一個男人。之前不是沒有和別人上過床,做過愛。不一樣的性格,不一樣的長相。所謂□□,隻不過是夜晚裏彼此索取一絲溫度,天亮之後又形同陌路而已。
可是為什麼,偏偏就是這個人,卻讓他有過想要停留下來的想法。
他沒有俊朗的帥氣,相反的,那張臉還有些像孩子樣的稚嫩;他也沒有家財萬貫,也不夠順從,脾氣還有點強。
但是,就偏偏是他。能拽著自己鼻子走的,好像隻有他。
男人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有些淪陷了。
有些沮喪,不知是因為害怕這份感情得不到回報,還是不甘心先提及愛的人是自己。
媽的,真他媽的。
“安康,16號要冷燙,去給她做個卷!”
有人在叫他,他回應一句,“馬上去。”
複賽用什麼曲目,他們幾乎沒有歧義地達成一致,是陸嶼光第一首填的詞《To
my last
lover》。
阿齊說這首歌在PUB裏唱的時候,大家的反響都不錯。與其用沒有用過的歌冒險,不如賭這一首勝算更大。
隨便吧,哪樣都好。隻要是讓人感動的好曲子,用哪首都無所謂。
陸嶼光心裏那樣想。但是也有些顫動,不知是因為再次想起了顧安還是什麼。應該說,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他。
而這首歌,最後能夠幫助他達到最遠最高的那個夢想嗎?他不知道。
複賽的時候已然沒有了起初的緊張。
三十餘個團,最後選取十個優勝團隊進入最後的複賽。他們似乎都有那樣的決心,就仿佛輸贏與否自己可以說了算一樣。
複賽比賽的場館裏,好像來了更多的人。
進到後台之前,有麵容熟悉的女孩子跑過來搭話,好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走上來,“因為不知道,所以初賽的時候沒有來,但是今天會在下麵一直看著的!你們要加油啊。”
好像是Bell的老顧客。聽了很多次他們演出的,每次都站在很靠前的位置,因此陸嶼光有那麼些印象。
“謝謝。”道了謝之後就向後台走去。
身後的阿齊玩有些得意地笑道,“原來還有後援團喔。”
臨近登場前,阿森給陸嶼光遞來一瓶水,“要不要?”
他搖搖頭,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從包裏拿出那盒喉糖,撕開包裝,往嘴裏扔了一顆。
口腔裏立即充斥著強烈的薄荷味道,還有一絲甜味。
台上的燈光暗下來,他們在黑暗中走向台中央。吉他和貝司的聲音慢慢揚起來,陸嶼光靜靜地合上了眼。
I will
never
forget the
tenderness
you showed
me.
You live
on in each
new day.
Your
memory
brightens
the sky.
It's like
being a
small lost
child
again.
Why I’m
abandoned?
Abandoned.
Abandoned.
Abandoned.
那些熟悉的歌詞由他唱出來,一字一句。
他唱:“我又像是回到過去,變成了那個迷失了的小孩。為什麼,為什麼我是被遺棄的?”
他不知道自己從未被拋棄。
他不知道在他自以為拚命追逐著一個人的時候,卻正被他人追逐著。
他敏感地意識到有個男人好像不怎麼喜歡這首歌,但他也不會知道男人會特意換了班來看他。
那個男人站在觀眾席最後一排的角落裏,用一個廉價的藍色塑料打火機,點燃了一支煙。他站在黑暗之中,那麼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