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卷本前周鑒《重刻趙浚穀先生集序》雲:“茲集藏在先生家塾,餘為之詮次而重刻之大梁,庶後之觀者有以窺先生之全。”周鑒此序的寫作時間與徐階序同,均在萬曆八年(1580),聯係前引十六卷本徐階序的話“其婿巡撫河南、都禦史周君鑒嚐學於公而得其誌守,故又久之而複傳梓於汴”,兩序所言之“大梁”、“汴”均指開封府,徐階所言“傳梓於汴”的本子一定包括《趙浚穀集》十三卷本;也可以推斷,此時的周鑒正在河南巡撫任上(周鑒其人,《明史》無傳,生平仕履不詳)。然則十三卷本刻印於萬曆八年可以肯定。
有一個問題是:既然徐階序與周鑒序作於同時,那為什麼徐序不收進周鑒刻的十三卷本中,而是收在刻印於隆慶元年的十六卷本中?收錄徐階序,是不是會意味著十六卷本也刻印於萬曆八年?我們認為,十六卷本的刻印,徐階序言說得十分明確,係在趙時春剛剛離世時,即隆慶元年;該本收錄進作於十五年後的徐階序,應當是周鑒的增補。解釋如下:徐階是明中後期重臣,於嘉靖末年出任首輔,隆慶初卸任歸家養老,趙時春生前曾得到徐階的賞識和提拔,隆慶元年趙時春去世,徐階即作《明故巡撫山西都察院右僉都禦史浚穀趙公墓誌銘》以紀念(文載徐階《世經堂集》卷十八,《續修四庫全書》本),並表達了他對趙時春的負疚之情。十五年後,周鑒在河南刻印趙時春集,再次請托徐階撰寫序言以為趙集增彩,當在情理之中。周鑒刻印了徐階序,但將其添加在十六卷本之首,而沒有收錄進重新編次的十三卷本中;由此也可看出,周鑒在編次趙集十三卷本的同時,可能曾對十六卷本也進行了改動,從而使得刻印於1567年的十六卷本中竟然收錄了寫於1580年的徐階序。
周鑒對十六卷本的改動還在於,在該本末尾附加了《疏案》一卷和自己撰寫的、懷念趙時春的《永思錄》一卷。《永思錄》的撰寫年代沒有明確記載,但我們可以推斷出一個大體時限來。《永思錄》雲:“《稽古緒論》、《洗心亭詩餘》已鋟刻,其前後奏疏、公牘關政教者尚廣,當續付諸梓。”按:《稽古緒論》、《洗心亭詩餘》刻於隆慶四年(1570)(詳後文),既然周鑒說此時二書均“已鋟刻”,那麼周鑒此文之作,定在隆慶四年以後;而且,從周鑒“其前後奏疏、公牘關政教者尚廣,當續付諸梓”的話來看,趙時春的疏案此時還沒有刊印,因此,合理的解釋就是:周鑒在刻印好趙時春疏案後,將之與自己撰寫的《永思錄》一起收錄在十六卷本的末尾。
既然周鑒對十六卷本進行了改動,那我們會問:周鑒是如何改動十六卷本的呢?是僅僅改動了部分刊印好的趙集,還是將所有已經印出來的趙集進行改動?我們以為,要改動已經印出來的十六卷本是很難操作的,周鑒可能是將原來刊刻於平涼的十六卷本的雕版運抵開封,他是想在原來十六卷本的基礎上增補一些東西,而且原來十六卷本刻工不精(今天仍然可以看出),抽換其中部分頁麵也有可能。於是,在刻印十三卷本的同時,他又在十六卷本的基礎上補刻了“趙浚穀疏案”和“永思錄”各一卷,再加上徐階的《趙浚穀序》,然後付梓,這樣,就形成了我們今天見到的十六卷本的複雜現象:最初編目於趙時春生前,初次刻板於趙時春剛剛去世時並且付印(1567),再次增補於十五年後(1580),而且加入了徐階作於1580年的序言;這樣解釋,對於理解徐階序言中提到的趙集十六卷本刊刻於趙時春剛剛去世,卻又加入作於十五年後的徐階序和周鑒的《永思錄》這一現象,是完全行得通的。
當然,我們還可以推斷,也許現存《趙浚穀集》十六卷本中會有幾部是沒有改動過的,即沒有《疏案》、《永思錄》和徐階序的本子,不過筆者所見西北師大圖書館館藏善本《趙浚穀集》十六卷本與《續修四庫全書》本都是周鑒改動過的,四庫館臣、王重民先生所見以及現行善本目錄所載也是(詳後文),《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載錄的也都沒有這樣的版本。什麼原因呢?我們估計,大概趙守岩最初刊刻十六卷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告慰死去的父親,而不是要傳布趙集,因此,他刻印的十六卷本數量極少,質量不精,而周鑒的增補十六卷本和選編十三卷本,其目的就是要傳揚趙集,所以數量眾多,傳布較廣。但至少我們肯定:周鑒刻本之前,一定是存在著一個十六卷本,這從王崇古《墓表》“公文付守岩,使者俾刻而納諸公墓”的話可以證明,更可從十三卷本周鑒序“茲集藏在先生家塾,餘為之詮次而重刻之大梁”的話得到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