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衛今天起得特別早,天還沒亮,他就爬了起來。
從來都是一身粗布套身的他,起床後,穿上了給老餘頭戴孝時買的黑色長衫,這是他唯一一套拿得出手、能擺到人前的衣衫。
對著銅鏡十分認真地梳洗了一番,淩亂的頭發梳理好後,紮起來,用一直木簪盤在頭頂,剛長出來的胡須用鋒利的小刀刮幹淨,略顯黝黑的臉也修了兩遍……
看著銅鏡裏那張說不上白嫩俊秀,卻也能用端正耐看來形容的臉,許衛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床頭,拿起一柄劍,出門了。
雨已經停了,地上一片泥濘。
許衛走得很慢,一手拿著劍,另一隻手捏著褲腳,小心翼翼地避開泥潭水窪,那別扭的姿勢,就像剛出嫁的小媳婦,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天際剛露出一絲亮光的時候,許衛來到了曆城最南邊的城牆下,城頭上有一道黑影,彷如木杆般佇立著,風吹不動,雨落不移。
望著那道黑影,許衛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快步登上城牆,走到黑影邊,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邊上,旋即蹦跳起來,摸了摸屁股上的水跡,眉頭擰成一團麻。
“你有病?”
“你他娘的才有病!”許衛指著黑影惱火地罵出聲。
“沒病你講究個屁啊!窮打鐵匠一個,一天到晚髒得跟鬼一樣,瞎蹦躂個鳥!”
黑影一臉鄙夷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隻聽啪地一聲響,濺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張猛,你皮癢了是嗎?”許衛看著長衫上的大片水跡,凶狠地瞪著對方,咬牙切齒地說道。
張猛猛地站了起來,粗獷的大臉抽了抽,掃了眼許衛手中的劍,眼裏頓時閃爍起熾熱的光芒,滿臉亢奮地擺開架勢,叫囂道:“喲嗬!帶家夥事來了,來啊!早就想和你小子幹一架了,誰他娘的不打誰是孫子!”
“去你娘的!”
許衛忽然笑著罵了一句,從懷裏拿出一塊幹淨的抹布,鋪在地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對著坐下去,這才朝依舊擺著架勢的張猛擺手道:“別蹦躂了,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真他娘的孫子!”張猛滿臉遺憾地罵了一句,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歪頭看著隨意就揮開水花的許衛,恨恨地說道:“我還以為你他娘的要窩在曆城這屁地方等死呢!白瞎你這身修為,怎麼?想通了?”
“我又不像你,一根筋,一門心思想著殺夜妖。”
許衛隨意地揮舞著手中的劍,雪亮的長劍頓時在空中綻放出絢麗卻又殺意十足的光芒,手腕再次輕顫,長劍對著北方點綴出如星光般的光芒圈,端的是詭異。
若是這一幕被慕容雪看見,隻怕她會羞愧於在許衛麵前耍那麼一套。
張猛卻是見怪不怪,臉上沒有絲毫驚異的神情,“男人就該戰場上殺敵,才能體現出男人的血性,格老子遲早要加入北野軍,殺進夜妖城!”
“十六歲,毛都沒長齊,裝什麼男人?”許衛毫不客氣地嗤笑。
“你也十六歲,世道都沒見過,裝什麼老沉?”張猛撇嘴反諷。
……
兩人相視,隨即互相捧腹大笑起來。
良久,笑聲停了,沉默下來,城牆上十分安靜,氣氛顯得很是詭異,空氣中醞釀著一種莫名的情緒。
“什麼時候?”良久,張猛凝望著北方的天際,率先打破了沉默。
“明天,去鹹陽。”許衛說得很輕,頓了頓,自顧自地說道:“我答應了老餘頭,初星破境才可離開曆城。他說過,初星境的修為在修行界來說,與普通人無異。我等不及,所以,前些天,破境入了聚念。”
張猛皺了皺眉,搖頭歎了口氣,“老餘頭不知道你是另類,才會這麼說,師……那個人說過,你的氣海比尋常人要廣袤數倍,同境隻怕沒人能是你的對手,何況,那個人對你的天賦都極為驚歎,你強行破境,隻怕會落下隱患。”
“我想知道是誰殺了老餘頭。”
“就那麼確定是鹹陽?”
許衛歪頭看了張猛一眼,笑了笑,“老餘頭帶了一柄劍回來,我問過你那城守父親,他說,那柄劍隻有鹹陽的鑄造師能造出來,那柄劍是剛出爐的。”
張猛愣了愣,沒再說什麼,許衛有什麼樣的本事他很清楚,既然他說劍是剛出爐的,那肯定就是剛出爐的,在這方麵,張猛比任何人都對許衛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