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黃河以北的人將“攻”字讀為“古琮切”,與“工”、“公”、“功”三字讀音不同,這是大錯特錯。近代有個人名叫“暹”,他自己把“暹”讀作“纖”;有個人名叫“琨”,他自己把“琨”讀作“袞”;有個人名叫“洸”,他自己把“洸”讀作“汪”;有個人名叫“他自己把”讀成“獡”,這不僅錯在音韻上,而且也使子孫後代的避諱變得雜亂無章了。
【評析】
顏氏在這裏所說的“音辭”,指的是文字的讀音問題。顏氏在這裏告訴我們,方言雖然客觀存在,但人們又在不斷追求語言的統一。改變“九州之人,言語不同”的狀況,以有利於思想的交流,這是顏氏的迫切願望。統一語音非常重要,任務也非常艱巨,距離顏氏一千多年以後的今天,漢民族語言依然存在七大方言區,推廣普通話被列入《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就是證明。
顏氏指出由於習俗風氣的不同以及撰寫文章的作者有地域(楚地人和中原人)的差異,所以導致古今語音相差很大。顏氏特別提醒一些學者注意,以前的反切,很多都無法拚出正確的讀音,所以要格外注意讀音問題,不要讀錯字,不要沿襲古人的錯誤,這也是對子孫的教誨。顏氏對字詞的讀音非常重視,對音韻學也非常有研究,造詣頗深。盡管如此,他還是覺得自己才疏學淺,這裏固然含有謙虛的意思,但是另一方麵也說明語言的博大精深。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顏氏才專門對子孫進行這方麵的教育。
顏氏很重視對孩子的語言教育,重視到連孩子的發音、言辭都很注意,在幼兒時就逐漸糾正他們的讀音,並把孩子發音的錯誤都當成是自己的過失。這種教育方式很值得提倡。兒童時代是一個人學好語言的關鍵時期,在這個時期,重視糾正他們的發音錯誤,是很有科學道理的。這也是顏氏治學嚴謹的一個重要表現。在對幼年孩子的教育上,注重這方麵教育的古人也不是少數。從宋代著名理學家、教育家朱熹的《童蒙須知》中我們依然可以受到一些啟示。
朱熹在對兒童的教育中,突出“講”、“習”、“化”這三個字。所謂“講”就是指道德灌輸;“習”就是指習慣培養;“化”就是指熏陶變化。為了培養子侄們良好的習慣,他製定了詳細的兒童行為準則——《童蒙須知》,其中一部分是專門來規範兒童應該怎樣讀書習字的,現摘錄如下:
凡讀書,須整頓幾案,令潔淨端正,將書冊整齊頓放,正身體,對書冊,詳緩看字,仔細分明讀之。須要讀得字字響亮,不可誤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牽強暗記,隻要多誦遍數,自然上口,久遠不忘。古人雲:“讀書千遍,其意自現”,謂熟讀則不待解說,自曉其義也。餘嚐謂,讀書有三到:謂心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則眼看不仔細,心眼既不專一,卻隻漫浪誦讀,絕不能記。記,亦不能久也。三到之中,心到最急,心既到矣,眼口豈不到乎?
凡書冊,須要愛護,不可損汙縐摺。濟陽江祿,書讀未完,雖有急速,必待掩束整齊,然後起,此最為可法。
凡寫文字,須高執墨錠,端正研磨,勿使墨汁汙手。高執筆。雙鉤,端楷書字,不得令手指著毫。
凡寫字,未問寫得工拙如何,且要一筆一畫,嚴正分明,不可潦草。……
此外,起床睡覺、說話走路、吃飯飲酒、待人接物都有規則,從而對兒童進行全麵化教育。像這樣從小就注意培養孩子良好習慣的教育方法是很值得推崇的。兒童時期是習慣形成的時期,抓住這個時機,培養孩子正確的行為習慣,比等到孩子養成不良習慣後再糾正,要容易得多。朱熹也看到了這一點,因此製訂了《童蒙須知》,其要求的行為習慣是符合當時社會規範的、是文明禮貌的、有一定文化素養的行為習慣。
顏氏之所以將讀音獨立成篇,可見其對讀音的重視程度。之所以會這樣,當然跟顏氏深厚的學識,嚴謹的學風分不開。此外,就是顏氏對子孫要求嚴格,注意從小培養孩子在學習上嚴格要求自己的好習慣。發音看似小事,但事實上這是對孩子學習態度的考驗。關注這些細節都是為孩子將來做大事打基礎的。
除此之外,顏氏還認為人的品行跟語言有著一定的聯係。他在文中提到,古人說過:“整天享用精美食物的人,很少有品行端正的。”顏氏分析其原因,是因為他們驕橫奢侈,自我滿足,而不能克製勉勵自己。顏氏由品行的不端聯係到語言的不純正,他發現一些王公貴族的語音多不純正。究其原因:在內受到低賤保傅的感染,在外又沒有良師益友的指點和幫助。因此,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即語言、字音可以反映一個人的文化素養和道德品行。所以一定得在這方麵嚴格要求孩子。要學好語言,讀準字音,從中可以引申出三個方麵的條件:一是要有謙虛謹慎的學習態度;二是要有良好的語言環境;三是要有比較高明的老師。這些依然適用於今天。